点燃熄灭的火把,继续披荆斩棘


董哥去世了,心肌梗死,在送医院的路途中离去。


董哥是我大学校友,他学财会专业,毕业后,分配到联合企业公司任会计,几年后当上企业公司财务科科长。我学食品工程专业,毕业分配到公用事业公司,当公司友谊商店经理。


九十年代,正逢企业改革阶段,公司决定商店由我个人承包,与公司脱离。公司投入的经营用房继续使用,公司投入的五十万元资金,用来往来款偿还。合同签订后,商店正常经营,主营业务是百货,同时也承担着单位生产资料的采购。


现在回头看我的这次决定,给我带来了十年的苦难生活,但是,也磨练了我的意志,使我敢于面对困难,能在困难时期咬牙拼搏走过去。



当时的我,才毕业不久,刚刚成家,手里只有二万元钱,和五十万的差距太大了。在承包之前也和爱人家的亲属商量好,他能投入二十万元,这样就能经营下去。人是善变的,当亲属看见资金数额太大,投资周期太长后,在帮了我一次以后,找个借口要回资金。


这时我才明白,亲兄弟明算账是对的。人在困难时,谁也不会伸手去救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投资经营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没有稳定牢靠的资金支持,一定不要去投资。


商店的资金都用来购买商品,商品卖出后,才会收回成本和利润。并且,有一部分资金一直要在商品里押着。这时亲属需要资金,我只能四处筹集资金。


当时年轻气盛,认为他既然釜底抽薪,落井下石,就把钱还他,看我能不能干下去。这一个治气的举动,让我落入资金的漩涡,走进人生的低谷。



我把董哥找来,把商店的账目从头到尾整理出来,看资产负债情况,最终显示负债累累。


我开始想办法,四处筹集资金。银行贷款一部分,民间借款十五万元。因为亲属投资后马上又撤资,让我处于四处借钱的境地,所以,从那时开始,我不借任何一个亲属的钱。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一部灾难片了。因为我的资金,几乎全部是外借来的,还款有确定日期,一天不能耽误,并且有不低的利息。所以,每月都有几笔应还款,每天我都在拆东墙堵西墙。


我心里的苦我自己知道,那时我对自己说:我是活又活不起,每天都得想方设法去借钱,死又死不起,外面欠人家钱,不能给家人留下债务,不能让别人说我没有信用!


有一段时间,我处于消沉期,天天喝酒,酒后就和爱人吵架,埋怨是她家人让我落到今天的地步。


董哥每月都来商店给我经管账目,他看在眼里。有一天他和我说:“走,咱俩去看我的朋友,他处于人生低谷,咱俩帮一下他”。


董哥患过小儿麻痹症,走路时,得用一只手扶着右腿,才能挪动它。



董哥给我借绍这个朋友的情况:他也是小儿麻痹症患者,在青年点上班,不是正式职工,写得一手好字,并且自学了财会专业知识,还会做缝纫活。青年点撤消后,董哥给他安排到他的科室打零工,每月给开工资。由于科室精减,他清退回家,生活失去了一部分收入。


我们来到朋友家,他站起来和我们握手,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董哥和他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谈论着对未来的打算。话语里没有一丝苦楚,没有一句埋怨,更没有自哀自怜。听着他们说出的工作经历,没有风光无限,灿烂辉煌的场面,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作过程,但却让我羡慕不已,想着自己不干这个商店多好。


说起对明天的憧憬,他俩都认为,过上现在的日子就很知足了。没有不甘心现在的日子语气,也没有一定功成名就、事业有成的豪言壮语。


我看着他俩,身体虽然有残疾,但是,心态平和,语气自然,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



而我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却时时自曝自弃,一天愁容满面,甚至都不会微笑了。世上没有走不过去的山,也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只要勇敢地面对,努力工作,就一定能从困境里走出来。


朋友说,他想在家做点缝纫活,董哥答应把他家的缝纫机和码边机给朋友拉过来,我答应商店的材料单中,凡需剪裁缝纫的活,都给他做。


临别时,朋友一瘸一拐地把我们送到大门口,我感动地和他拥抱握手,他的手那么地坚定有力,好像给我输入了无穷的力量。


这次见面,不是我和董哥来帮助朋友,而是董哥看见我陷入泥潭不能自拔,煞费苦心精心安排的一次见面。说是帮助朋友,其实他们在帮助我。


我想起了《羊皮卷》里的这句话:“我曾经十分沮丧,因为我没有了鞋子,可是就在街上,我遇见了没有脚的男子。”他们的从容不迫的神态,他们自强不息的追求,深深地感动了我。



从此以后,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每天早上五点开始工作,晚上十点结束工作。并且,商店门口挂上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童叟无欺”。我又自学了强电、弱电和电器修理,也学会了机动车修理。


后来又在商店旁边开了间旧货店,经营旧家俱、旧家电、旧书等等旧货。当时正进行旧城改造,我又领着几个人,承包了几个亮化工程,也挣了一些钱。


经过十年不懈的工作,终于还清了所有欠款,并且手里有了一万元钱。那天我没有庆祝,也没有如释重负地舒一口气。而是第一时间给董大哥打电话,告诉他还清了欠款,我让大哥定下个时间,我请大哥和那个朋友吃顿饭。大哥给我一顿夸赞,并告诉我那个朋友两年前因病去世了。


大哥和朋友,给我了人生的启迪,让我在困境中知难而上,并且给了我拼搏的动力,让我拿出洪荒之力面对四面楚歌的境地,使我终于战胜了困难。


我和爱人商量,这一万元我俩不留下,给父亲送去。因为,在我困难时,没有告诉父亲,他们一直认为我经理的工作干的挺好。


有一天父亲打电话让我去,进屋就问我,在外借的钱有多少,我说没借过钱,他说我大姑听别人说,我借人家七万元钱。其实,我那时借款超过二十万元。



父亲说:“我和你大姑凑了七万元钱,快拿去还人家,以后不准借人家钱”。我一直没有承认外面有借款,也没有拿那七万元钱。从父亲家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泪流满面,为了这份亲情感动,也为了那份亲情伤心。


把一万元给父亲,父亲说什么也不要。我对父亲说:“那时我欠外面二十多万元,没敢告诉您,都是因为我不知深浅地胡干。现在,外债都还清了,这钱是孝敬老爸的,一定收下,以后我再也不胡干了”。


父亲听了我说话,收下了钱,他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擦了一下眼角……


这些事过去多年了,我还会时常想起以前。困难并不可怕,有时消沉也是正常的,但是,你总要点燃熄灭的火把,继续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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