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下了场雪

      下雪过后的太阳都很好看。暖暖的,亮亮的。照着地面让人生出错觉,好像外面特别温暖,你要走出门才知道,冬天就是冬天,那风会给你好看的。

      我出生在西北一个特别偏僻的小城,那里的雪是可以覆盖整个冬的。特别是小时候,冬天很冷,零下20多度,河面是封了盖的,下雪的时候一脚塌下去也是能没了脚踝的。对于小孩子来说,下雪是极好的,打雪仗,堆雪人,在雪地里面打滚,把谁家的孩子埋进雪里都是特别开心的游戏。而我更愿意静静看雪花,看她飘下来,有时打着转儿,有时像下定了决心一股脑栽下来,有时随着风舞动变幻莫测。雪花片落到我大红色的毛线手套上,每一片都像是精心打扮了似的,各种各样的六角形,有的简约精致,有的繁复却充满意象,还有圆形的,偶尔也能发现个别十二角的。若不是冻得鼻头通红,清鼻涕止不住往下流,孩子们叫都叫不回去。

      街上的雪被来来往往的车压瓷实后,骑车是非常考验技术的,学生们总是爱并排一溜的往前骑,要是遇上哪个突然滑倒了,就像多米诺牌一样叮叮当当一个落一个的倒下去,要是那里面有女孩子,多半是伴着叫喊声和大笑声一串倒下的。也有那不服气跟着摔的,左右摇摆着挣扎,最终还是慢慢倒了下去,却在这一组的最前面,好像是他领队摔得一样。好在互相结着伴,你扶我拖的就都起来了,因为穿的厚也不觉着疼,整理一下又继续的并排向前骑。风大的时候,顺风骑都不用踩脚蹬子的,像是有只手推着你走,省力极了,但也增加了摔倒的风险。逆风时就不容易了,风有时候吹得眼睛也睁不开,睫毛上一会儿冻一层薄霜要把上下眼皮粘到一起去似的,更增加了在冰雪路面骑车的难度。

      温度高的下午,各个单位大院的大人们就都出动了,拿着铁锹,一锹一锹铲那街上的雪,有的男人干得起劲,冒了汗,头顶上竟腾起白色的雾来,好像成仙了一样。满街都是铁锹铲雪的声音,叮叮当当,刺刺啦啦。整个寂寞的小城突然地热闹起来,而一到该做晚饭的时间,又开始上冻了,铲雪难度大增,大人们就拖了铁锹往家走了,忙着择菜、做饭,等着孩子们放学回家。孩子们吃完了晚饭不论外面多冷,照例是要出去玩儿的,房顶结的冰溜子,踩实了的路面,结了冰的树沟,全是可以玩出花样的。

      如果不下新雪,路上的雪靠铲靠太阳晒慢慢就化完了,骑车不用再小心翼翼,放学回家的孩子有的车子就骑得飞快,还有的男孩子耍帅的双手插在衣服兜里显摆自己的技术。并排骑车的那些孩子依旧骑得慢,一边聊天一边骑车,话多的好像说不完。但这队伍是越来越短的,一个到家了,剩下的继续并排,有时还会调整了队形排列。终于,是要变成一个人的,家离学校最远的那个人,在和倒数第二个人告别后,难免会生出些寂寥吧?于是猛地踩了几下脚蹬子,很快就看不见人影了。

      后来,气温慢慢高了一些,过了新年到处都化了雪水,有的路泥泞的很,沾得过年才买的新鞋上都是泥,让人不免恼火。但自然就是这样,大家见惯的冰也越来越少了,虽然小孩子也有泥可以玩儿,但大家好像提不起什么兴致,毕竟一年四季泥巴是不缺的。最后,小草不知哪天偷偷露出来。只有抬头往北山上望,那里一年四季都盖着白白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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