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忆旧(小学篇)

1.民办小学

        应该是1971年,我7、8岁时,上小学。好像一年级时,当地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多人的学校(后来参加工作,才发现我们是人口爆炸的一代人),临时开办了一个民办学校,就在西边附近一个较大的红砖房里,不知道原来是做什么的。所谓教室,连桌椅板凳都没有,是用砖垛垫起来的几排木板,高的当课桌,矮的当板凳。至于教师,大概也就是认识几个字的人。

        其实,直到我到了初中一年级,那些所谓的教师,大部分也就是那时小学的毕业水平,和现在小学生毕业生都没法比。因为我小学毕业,大概只学会了加减乘除和一些汉字。到了初中三年级,我开始有意识地学习时,我的汉语拼音和比例的概念,都是找书自学的。

2. 兴山矿第三小学

        好像第二年,或者第二学期,就搬到“正经”的学校了,是矿里办的子弟学校——兴山矿第三小学,也叫光明小学兴山三校建在比较平缓的山坡上,西面坡上一排砖瓦平房,下面平整出一块操场。

        现在想想那个操场应该是很小的一块平地,当时觉得还挺大。操场北侧也是一排平房。我不记得在操场搞过什么运动会,只记得一次“丢手绢”。那是我们班主任老师调走了以后,大家不高兴,一些同学就开始故意打闹,气走了好几个新来的老师,后来学校派来一个女教师,把领头的学生镇住了,然后我们都成了温顺乖巧的羔羊,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丢手绢就是一个证明。

        山坡上那排平房,除了教室,也有校长老师办公的地方,房子后面是一些桑树,桑葚从青的时候就被学生偷吃。树丛后面是开垦出来的一些土地,是学校给老师们种菜的自留地(到中学就叫校办农场了)。

        我们也去除过草,好像除草的同时也践踏了不少秧苗,十来岁的孩子,也只能如此。可怜的是那时的小学老师,吃点菜都是很不容易的。

      那片坡地过去也是坟地,我们在除草打闹的时候,有个同学就踩塌出一个坑,我还看到了里面腐烂的木板,没敢再往下看。

        那排平房的房头,是水房,下课时学生们就抢着管道流出的凉水喝。那时根本没有开水喝,更别提瓶装水。后来学校要求带茶缸,用绳子系在书包带上,讲究的家庭还弄一个白布袋装茶缸。

        教室冬季取暖,就是在教室中间安一个铸铁炉子,上面链接一个铁皮烟道,既排烟又散热。上大学后,看到南方(其实是中国北方和江浙一带)冬季也要生火取暖,但都没有烟筒,就是在房间内点一个蜂窝煤炉。感到这种安排的逻辑很有问题:因为冷,要烧煤炉;因为烧煤炉无法排烟,就要开门窗;开门窗,就不保暖。那又何必烧煤炉?如果为了获得辐射的热能,那种煤炉又都是为做饭设计的,炉壁很厚,并不向四周散热,只有炉口的热量,射向了天花板。

        继续说学校。到了较大年级,生火烧炉子都是学生们自己干,烧好了,烧的炉壁发红;烧不好,直冒黑烟,房间迟迟热不起来。有时候我们会去捡一块红砖,放在炉子上,放学时抱着那块热砖取暖,那应该就是“最土热宝”了。

        北侧那排教室的右后方,是一户人家,每年在房屋周围种植甜杆(甜高粱)。甜杆是我们那时眼巴巴的美味,三分钱一根,好像细的一分钱一根,但也都是买不起的,一年能买一次就算不错。

        同样的美食还有放学路上,一户人家在门口卖的米花球,膨化的高粱米用糖稀粘成圆球,大的五分一个,小的三分一个,也同样是买不起。但我肯定是买过,否则不会对那种美味记忆深刻。这些事小糖球的往事,是我后来审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之类的故事和语言的逻辑起点。好像那时的“儿童食品”价格都是三分到五分,比如夏天的冰棍,奶白色的(似乎有一点奶,还有一点面粉或豆粉)五分,红色的(纯粹的水加一点糖精和色素)三分。五分钱可能是那时儿童的消费上限了。所以,那时候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上交警察,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行为。

3.上学路上

        我家所在山坡是北山(小时候都叫黄土包山)一个山脊的末端。这条山脊分开了两条小溪,分别是头道沟和二道沟。从我家这个山坡越过这条平缓的山脊就是学校。

        我奶奶家,也就是1970年前我家后院,也有一些房屋,似乎是因为地形原因,没有成排,比较零散,在往上是一条稍大的土路。路的北端是“马车班”,我和邻居小伙伴来这里偷过一次豆饼,惊讶地发现马吃的东西竟然这么香,比窝头好吃多了!这条路再往上就是一些农田。

        山脊上有一条沟,说是“备战备荒”时挖的战壕。我们也在“战壕”里模仿过打仗的样子,但那时我就觉得这战壕挖得也太草率了,浅得连我们小孩都掩护不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山脊上面还没有房屋,围绕着山脊东侧末端缓降的坡地都是民房。通常我们是走东侧居民区里的小路上学,有时候也抄近道,直接翻越后面的山脊。有一年下大雪,积雪深的地方可以没腰,我们连滚带爬地翻了过去,很有点爬冰卧雪、壮怀激烈的感觉。

        山脊的北面,也有一条路,放学时,不着急回家,我们也绕路走过几次。顺着那条路,从学校翻过山脊,是一个独特的居民区——飞机房。那是苏联人按着他们的想象,设计援建的一片民房,每栋建筑呈T字形,也像一个飞机,基本就是一个别墅。这在苏联可能就是一家人的房子,但是在中国就被分给好几家,住起来也都破破烂烂。这几年我每次回鹤岗都去看看这个地方。鹤岗别处的平房都拆了,但这一片旧房子,虽然早就废弃,因为风格独特,被保留下来,准备改造成历史文化园,这很好。其实,其它一些居民区和矿山旧貌,也应该保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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