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记得秋天

      许是因为生在秋日里,才格外喜欢这里的一切。温度不寒不燥,天蓝的澄澈,云白的淡然,叶落花开,枯荣有数,一切都刚刚好。自我记事以来,我最爱的便是这样的秋天,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被允许,我就要去躺在那一面的山坡上,身边是新开的苦菊,头顶是匆匆赶路的云彩,微风不燥,偶尔会看见路过的大雁,如果困了,便可以在这里睡上一觉。就这样安然自得的度过,每一个明媚的午后,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自在过。我爱着的每一个秋天,都是在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度过的,像是被囚禁的鸟,心中有着到不了的远方。伤春,悲秋。喜欢秋季的人儿,大概心中都是藏了满满的心事的,但也必定是明朗的,温柔可人的。因为秋,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初秋时节时,便鬼使神差的去看了银杏树林。它们的衣裳都还未化作耀眼的金黄,只是枝头上挂着的,尽是沉甸的白果。人们低伏在这千年的树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果实,也有人在这村庄里开了饭店,供游玩的客人吃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林子里的水,最是通透,“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也清晰的看见鱼群“倏忽远逝”。这银杏林隐着的,是一座寺庙,便不禁想起“禅房花木深”的诗句,只是,哪里还有什么花呢?有的只有对面山上零零星星的苦菊罢了。秋日里有着的,是动辄便勾起来的哀愁。

      你有没有想过去追逐日落。我最终没能赶上它,我见到的,只剩下蔓延至远方的晚霞。我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它,像是一位姑娘不小心丢下的绢帕,也像是那样深沉的红色被晕染开来。我就在这清冷的山间,见过天边落霞,也见了星辰银河,见过山间日出,也见祈愿的人们心怀虔诚。入夜后的山是冷的,沉静的看着人间的车水马龙,烟火,与霓虹。深谷里的,只有银河与星辰,有着动物们安详的呼吸声,有着世俗间少有的静谧。

      “一声梧桐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我站在落叶的九月里,同她们一样看着你离开这里,没有恳求你留下,也不看你的背影,我能说的,只剩下再见二字。你看这伤感的秋天,只剩下让人难过的分别。我记得与你初见时的,是充斥着希望的春季。我曾和你一同走在树荫下的小路里,却不敢抬头。风吹过的时候,我闻得到你身上淡淡的香味。我不敢同你说话,只在你抬头想远处望的时候偷偷看你的脸。后来,我就不敢同你走了,我害怕,害怕某一天,就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因为我,悄悄地喜欢了你。我曾深情的望进你的双眼,我知晓自己是沧海一粟,但我隔除了所有,依然望不到你的眼底,你的开心与难过都在那里写着吗?那深邃的眼睛,像海一样,我想,会是哪个女孩见到你,一眼就看懂深海中的喜怒哀乐,会是谁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你知道时间过的有多快吗?日升日落,似乎是眨一眨眼,一切都没了。都怪指缝太宽,抓不住流年四散。我也走了,离开了我喜欢着你的那个地方,也是落叶的九月,也是那条小路,我回头看,没有你。植物们都死了,风也是凉的,这些事情也随着它们落在即将沉睡的泥土里。那天的夕阳很好看,像是晕开的红色水彩,一不小心就洒满了整个西方的天空。像我当初喜欢你,偷偷看着你前方的天空一样,如今,物是人非。

      只是分别与死亡也是重聚与生长的开始,可这些都是带着苦涩而不得已的味道的。耳熟能详的诗句是“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归于泥土的花朵与叶子,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去守护着自己的本体。属于秋的那种生机,从来都是让人不易察觉出的。一切都会在秋日里成熟,在秋日里饱满,又在漫长的期待中,迎来了春日,一个个新的生命开始了新一轮的延展。不知道在这样的季节里,会有多少人踏上铺满落叶的小路去送一送离去的人。不要觉得难过,因为离别是重逢的开始,这一次的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剩下的,就只留下时间了。生而向死,活而为生,既是遇见,就会一直还在,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依然喜欢着这生我的秋天,有着清澈的景色。多情的诗里带着愁思,也带着这个季节独有的属于生的希望。愿你我守着那份生的希望,在来日里,可以带着一身的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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