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楼清月
(90)时机到了
京师 汉世子府
今日的京师,天好似漏了一样,大雨下个不停。陈星在世子府焦急地等待着栾欢月的消息。其实过了晌午,栾欢月还未回来,陈星就有些坐不住想去宫门那儿瞧瞧。此时已快到傍晚,陈星不愿再等,穿上蓑衣便要出府,刚一出府就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面上一喜。
朱远圻从车上下来,一眼便看见了眉开眼笑地陈星,正要说话,就见陈星一愣,收了笑容:“世子?”
朱远圻四外望了望,有效好笑地问道:“怎的?你不知我今日回京么?”
陈星此刻哪里还顾得上朱远圻是不是今日回京,忙问道:“世子刚从宫里回来么?可听着什么消息了?”
朱远圻望着陈星,摇了摇头,眼里却没了笑意。能让陈星如此失态,定然事关栾欢月,朱远圻问道:“是颜儿出了什么事么?”
陈星点了点头,将李灵雨被绑一事和清晨栾欢月入宫一事,一一禀报给了朱远圻。朱远圻越听心里越寒,再回想起今早入宫时在宫门遇到的朱远坦和朱拂玉,朱远圻想不出栾欢月遭遇了什么,也不理会陈星凌乱地分析,一步迈上了马车,把车夫推开,自己驾车,往汉王府疾驰。
京师 汉王府
朱远圻在汉王府门前停下马车,便往里走。门房的小厮本要拦下,见是朱远圻,毕恭毕敬地躲了开去,给朱远圻让了条道。谁知朱远圻刚要进去,又折返了回来,问道:“远坦可在府中?”
小厮摇了摇头:“郡王去宫里致奠至今未归,世子爷在宫里没瞧见郡王么?”
朱远圻想了想,也不搭腔,又出了府,驾着马车往郕王府的方向去了。小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见朱远圻的马车远去,还是掉头一路小跑,往府里通报去了。
朱高煦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演武房练剑,听到朱远圻只在门口问了问朱远坦便离开了,面色便很不好。一旁的陪练武将朱桓说道:“瞧瞧这个逆子!”
事关朱高煦的家事,朱桓也不好多言,只得打圆场:“许是世子寻郡王有急事……”
“急事?”朱高煦冷笑了一声:“只怕是去奔丧罢!”
前些日子,朱远坦为了给朱高煦治旧疾,把褚大夫请到府上小主。今日上午,朱拂玉派人急吼吼地要走了褚大夫。朱高煦听府里的下人禀报,说是一个姑娘命在旦夕,等着褚大夫去救。待到朱远坦遣了车夫回来报平安,朱高煦才知道,是栾欢月被匕首刺中了胸部,又在马车顶苦撑了许久,想是活不成了。他虽未见过栾欢月,却巴不得她快点死掉。从前是朱远圻被她迷住,如今连朱远坦和她扯上了关系!
朱桓见朱高煦沉着脸,也不好再多说,只好道:“王爷,我陪您再过几招!”
朱高煦瞧了眼朱桓,高声笑道:“便是过十几招,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说着,便抬拳直击朱桓命门。
京师 郕王府
此时的郕王府,下人们都忙作一团,拂尘院内,张礼的大嗓门嚷嚷着要这要那。法般见张礼这副急吼吼地样子,又瞧朱拂玉和朱远坦都闭口不言,面色沉重,走上前去,安慰道:“王爷,放心罢,我瞧过她的八字,不是个命薄的人。”
“法般,她的那封信,你说要等到时机到了再拆,现在可拆得?”朱拂玉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封栾欢月写给朱远圻的信,想瞧一瞧里头写了什么。他心里做了打算,若是些情爱缠绵的话,便叫朱远坦代交给朱远圻。若是告密信,便烧毁。
“法般!”济源点了点头,他知道朱拂玉已不抱定栾欢月还能活的想法,想着为她的身后事做安排。
朱拂玉唤人去书房拿了信来。信送到他手上的时候,有几处被雨水给洇湿了。朱远坦就在朱拂玉身侧,一眼便瞧见上头娟秀的字体写着:朱远圻亲启
“这是写给兄长的信?”朱远坦微微有些吃惊,心里有些不满,为何朱拂玉要藏起来。
朱拂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捏着信说道:“待我确定了信中的内容,自然会交还给他。”
朱远坦伸手想去抢那封信,却被朱拂玉抓住了胳膊。朱拂玉身子很凉,那股凉意从内而外的往外散发,朱远坦看着朱拂玉冷峻的侧脸,见他此刻虽表面平静,可眼里却藏着满腔悲伤的模样,也不愿阻拦了。
朱拂玉拆开信,从里头拿出了一张薄薄地信纸,信上唯有两行话:感君从前缠绵意、今生难赴桃花约
朱拂玉一字一字地看着,只觉异常沉重。是他误会了她……这是一封写给朱远圻的绝情信,但却是写给自己的定情诗啊……他就这么硬生生地把她推开,若他能早瞧见,是不是就能多些和她相处的时光,而不是不停地互相折磨。
朱远坦瞧见了信上的两行诗,知道了栾欢月的心意,替兄长惋惜,也替朱拂玉惋惜。见朱拂玉捏着信,眼里满是绝望,他不知该如何劝慰。
“王爷,汉世子闯进来了!”就在此时,一个小厮跑了进来,慌张地喊道。
朱远坦见朱拂玉面色不善,忙说道:“堂哥!褚大夫正在给栾姐姐医治,你莫要……”
朱拂玉打断了他的话,点了点头,朝小厮吩咐道:“请世子过来。”
不多时,朱远圻便来到了拂尘院,瞧着拂尘院站着的朱拂玉和朱远坦,快步走了过来:“是颜儿出了什么事罢?”
朱远坦见朱远圻冲着朱拂玉便冲来,忙拦在了朱拂玉和朱远圻中间,拉着朱远圻说道:“兄长,栾姐姐受了伤,大夫正在医治,你放心罢!”
朱远圻见朱拂玉似乎不想与自己搭腔,低头瞧见了他手中捏的信,虽瞧不真切,但却看到了桃花二字,一把夺了过来,细细地看着。雨水侵染了墨迹,栾欢月的字被朱远圻蓑衣上滴落地水打的模糊不清,已看不清了,但朱远圻还是死死地捏着,眼睛瞪大着在看。他瞧清楚了她的话,但是他不信。
“你有什么好!你能给她什么!你凭什么一直霸占她!”朱远圻把信往地上一扔,伸手就揪住了朱拂玉的衣领,怒声问道。
“我就是要霸占她!我就是要圈禁她!我就是要她此生此世,只能欢喜我一人!若她欢喜谁,我便杀了谁!”朱拂玉满腔的悲伤与自责无处发泄,此刻面对朱远圻,好像找到了抒发的出口。
两人扭打在一起,任谁也拉不开。大雨滂沱,法般和朱远坦看着两个扭打在一起,互不相让的男人,谁都没有开腔去劝,好像也知道,两人都需要把内心的那股情绪抒发出来。
“道长,栾姐姐真的还能被救活么?”朱远坦虽问着,心里却并不相信。
栾欢月被从马车顶抱下来时,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待到进了府,朱远坦瞧着,不像还有生气的样子,心里也一直在打鼓。
朱远圻和朱拂玉又扭打了会儿,两人都失了力气,瘫坐在地。谁都没有再理谁。法般叹了口气,看了看黑压压地天,心里暗想,天命之事,谁又能说的准呢?他算准她有这一劫,已尽力阻拦,还是没拦住,过不过得去,他其实也不清楚。
京师 紫禁城 端本宫
凌落云很快就得到了陈雪行刺被杀、王振被的消息,心里只有惆然。看了眼面无表情地暮雪,凌落云还是开腔问道:“暮雪,你可知,像雪儿这样的人,死后会被葬在哪儿?”
“好些的叫亲人来收尸,差些的会被扔在城北的乱葬岗。”暮雪想了想,说道:“她应该会被扔在乱葬岗罢!”
凌落云起身,走到了屋檐下,遥望着远方,沉默了半晌,拔下了发上的一个白玉发簪,递给了暮雪说道:“我虽未答应她要替她求情。可我们好歹主仆一场,如今她死了,我无法替她做什么,只能恳请你,帮我给她的亲人带句话,也能让她好好安葬。”
暮雪接过发簪,心里有些动容。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只是这些权贵眼中的棋子,莫说有朝一日能远离泥沼,就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她知道凌落云是个被架空的太子侧妃,身旁除了陈雪,只剩她这么一个王振的眼线服侍。
“你知我是王公公派来的眼线罢?”暮雪看着手中的发簪,声音清冷地问道。
“我知道!”凌落云点了点头。
“你既知道,还央我做这样的事?觉得我会答应你么?”暮雪继续逼问道。
凌落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暮雪,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暮雪冷眼瞧着,走出了寝宫,过了会儿,穿着蓑衣又走进了寝宫,站在凌落云面前:“她亲人在京师?”
“在!在汉世子府当差,叫陈星!”凌落云眼里全是惊喜,看着暮雪。
暮雪看着凌落云,说道:“王公公被太医救下,已经醒了。你放心罢!我会替你遮掩的!”
暮雪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凌落云看着暮雪的背影走远,脸上那悲戚又惊惧地神色一收,平静地起身,又拿起了绣样,一针一针仔细地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