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总在你不经意时出现。你并不觉得他有多么耀眼,甚至某些时候,你会觉得他死皮赖脸。而当你回想起某些细节时,却有暖意涌上心头。小暖意,碎点滴,集腋成裘,足以融化因孤独而衍生的寒冷。在时间的荒野里,最源远流长的浪漫,原来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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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big>01</big></big>
英国女影星凯特·贝金赛尔主演的爱情片《缘分天注定》里,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1990年的圣诞夜,男女主人公在纽约偶然相遇。他们各自已有情感归宿,却无可救药的在那个浪漫夜晚坠入爱河。
临别时,彼此内心感受复杂。
女人将自己电话号码和名字,写在一张纸条上。男人伸手去接,一辆卡车戏剧性地驶过,卷起一阵风,将纸条吹飞。
男人说:意外,这是意外。
女人说:不,这是命运。我们注定不能继续了。
男人不甘心,坚持让女人留下联络方式。
女人拿出一张5美元的纸币,让男人将电话号码写在纸币上。
随后,女人将这张纸币花掉。告诉男人,等纸币回到我手中,就打电话给你。
男人说:这不公平。
女人又拿出一本名为《爱在瘟疫蔓延时》的书,说回家后,我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写在扉页上,然后把书卖到旧书摊。你经过旧书摊,就进去看。如果有缘,命运会让我们再见面。
后来,经过种种巧合,那张5美元纸币,神奇地回到了女人手中。
而男人在结婚前,收到未婚妻送的一份新婚礼物——竟是那本名为《爱在瘟疫蔓延时》的书,扉页上写着女人的信息。
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高一的时候,我的同桌敬霈,对这部浪漫得一塌糊涂的电影情有独钟。
她翻来覆去看了十多遍,如痴如醉,夜不能寐。
每遇追求者,犹豫难定之际,她便拿出一张十元人民币,让对方签名。声称:钱若回到我手上,就说明我们注定有缘。
之后,便听任命运的安排。
不幸的是,所有追求者都给出了同一个答案:敬霈有点儿脑残。
对敬霈来说,这更像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后来的日子里,她又迷上了星座,一头扎进五花八门的星座书中,如研究自然科学般精诚钻研。
再遇追求者,开口先问:你什么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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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big>02</big></big>
十年后,敬霈在一家时尚杂志社任副主编,行事干净利落,思维敏锐清晰。颇有西本智实指挥时,所散发出的那种优雅冷峻气质。
杂志社在市中心一家华丽商厦里。
敬霈常常手端一杯红酒,伫立窗前,透过淡蓝色的落地窗,眺望外面的滚滚红尘。
这时候,她显得形孤影单。
这份孤单,很大程度源于对完美的追求。
遗憾的是,十二个星座无一完美。
狮子座智慧勇猛,却太过霸气;射手座积极乐观,却太过随性;水瓶座富创新精神,但不安分;双鱼座浪漫有趣,又难免花心;天蝎座努力执着,但心眼太死;天秤座反应迅捷,却太爱争辩;双子座聪明灵动,可生性矛盾,并患有轻度强迫症;巨蟹座头脑敏锐,可理性不足;处女座细腻敏感,却爱挑刺、太矫情;摩羯座刻苦耐心,但太过古板,情趣匮乏。
有一回,敬霈问我,你是什么座的?
我说我是硬座的,但更喜欢卧铺。
她说,讨厌,你正经点。
摩羯。我说。
她眼睛一亮,说:没错,你的生活就是单调。
我说我是挺无聊的,每天除了写写字,就是上街闲逛。
她说,你太刻板,太现实,这样不好。
我说,废话,如今谁不现实,就你活在梦里。
我是认真的。敬霈确实是一个活在梦里的女人。
有时候,我们会羡慕这样的人,他们超凡脱俗,他们意念飘忽,他们与现实世界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在自己构想的海市蜃楼中,心绪起伏,纠结缠绵。梦醒后,已过滤掉所有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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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big>03</big></big>
梦里的敬霈是丰富的,激越的,不可名状的。
如果能在梦里嫁人,她早就披上一款靓丽婚纱了。
现实中,她不得不为了有朝一日披上婚纱,而成为相亲界的一员。
她没再和对方玩“纸币回归”的游戏,并非厌倦或失望,而是再遇不到一个能玩这种游戏的男人。
某日相亲,遇一极品男,打了五条领带,一条悬于胸前,四条系于颈后。
敬霈低头喝口咖啡,再抬头,男人胸前的领带已变了色彩。
男人说,我是个随时能给对方新鲜感的人。和我在一起,不会闷。
敬霈表示赞同:“起码你身手够敏捷。”
另一个浮肿的胖男人,着一身白衣,远远看上去,酷似《超能陆战队》里的大白。
大白尤其关注女性健康,从皮肤粗嫩到体态胖瘦,从乳房保健到卵巢维护,从经期紊乱到内分泌失调,从雌激素减少到如何补充黄体酮。事无巨细,悉心讲解。
“女人啊,一定要关爱自己。”大白忧心忡忡地看着敬霈。
“你觉得我不够爱自己么?”敬霈问。
大白说:“据我目测,不够。你皮肤色素暗沉。”
“你该不是推销保健品的吧?”敬霈问。
“怎么会?”大白情绪有些激动:“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觉得,男人应该关爱女人,女人更应该关爱自己。”
“嗯,你很体贴。”
“应该的。”大白眼圈泛红:“男人就该体贴女人,温暖女人,女人是水做的,水带财,你看那些欺负老婆的男人,有几个是发了的。”
“意思是,你是一个标准的暖男?”敬霈追问。
“我承认。”大白目视虚空处,悠悠地说:“我承认,社会上对暖男有偏见。但我认为,暖,就是温暖,阳光。温暖了你,也就陶冶了我。”
听了一下午健康讲座的敬霈,落荒而逃。
后来,她对我说,我敢打赌,那个大白,相亲时对每个女人讲的都是同一套。
我说,那他不算暖男,暖男只暖一个,暖所有人的,大名叫太阳,小名叫日。
再一日,敬霈又遇一成功男。
成功男是自信的,常常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只是话太密,从上小学被同学欺负,讲到自己获得第一桶金时,天已黑得像鬼。
期间,敬霈插不进话。
她再无法保持优雅,愤然道:“上完保健课,又上励志课。如今男人怎么都这样,逮着个女的就叨叨个没完。”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孤独,我们需要一个心怡的对象,倾诉痛苦、快乐、失落和感伤。我们想让别人读懂自己,读懂自己的过去,读懂自己的现在,从而携手走进未来。我们会从中获得一种安全感,存在感,厚重感,以抵御不可预知的危机与寒冷。
敬霈孤独已久,孤独到她已无力去抚慰别人的孤独。
更令敬霈崩溃的是,成功男的孤独,还有另一层内容——他曾有过二十多段恋情,曾尝遍十二星座中每一个星座的女人。最终,没有一个星座的女人,彻底征服他,让他心甘情愿为之付出所有感情。
成功男究竟是用孤独来炫耀,还是在炫耀中演绎孤独?
敬霈不再相亲。
她宁愿一直囿于梦里,也不愿在现实中为嫁而嫁。
就让岁月风干青春,风干浪漫,风干爱情吧,像草原上的绿色植被,无雨水滋润,无阳光照耀,日渐荒秃变成暗黄泥地。
敬霈并不害怕。
倘若孤独是命中注定的,那么孤独就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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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big>04</big></big>
去年一月,杂志社的一个下属,向敬霈辞职。
该下属一向敬业、卖力。很多次,敬霈加班,该下属也加班。他们一起离开办公室,乘电梯下楼。
晚上,独自乘电梯,总让敬霈感觉被包裹在冰冷的金属中,身心凄凉。有人同行,让她不再莫名恐慌,不再惶恐猜测,电梯停在某一层时,门外会出现什么?
同行的下属,无形中给了她一种保护,一份温暖。
她对该下属的印象很好。那是一个朴素、踏实的小伙子,来自边远山区,家境贫寒。
敬霈问及他辞职的缘由,嫌工作环境不好,还是嫌待遇差?
下属摇摇头,说都不是。
敬霈一再追问,凤凰男说:我想辞职,已经想很久了。
敬霈说,你必须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下属嗫嚅半天,艰难地说:我喜欢你,想辞职后,追求你。
敬霈惊愕。
惊愕之后,敬霈说,追求和工作不冲突。你留下来,我让你追。
从那天起,下班后,下属送敬霈回家。
他说,自己就住在敬霈家附近,每天都顺路。
几个月后,敬霈偶然知道,下属其实住三环外,送自己回家后,要辗转两个小时,才能到。
敬霈问:“相送就是个形式,何必绕这么远路?”
下属轻描淡写道:“不过是想和你多待会儿。”
敬霈恋爱了,这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是她没有孤独终老;意外的是,她选择嫁了自己的下属。一个俗称的“凤凰男”。
几乎没人去探寻细节,大家单凭已存档的经验,得出简单粗暴的结论——凤凰男定是利用敬霈,在繁华都市获得一席立锥之地。
结论之后,附带一个疑问句:她怎么就看上他了?
敬霈说:说到底,女人要的就是一种感觉。
我问:什么感觉?
敬霈说:陪伴。不用做什么,不用说什么,只是在身边。
我加班,他就加班。去逛商场,无论他手里拎着好多好重的东西,都会腾出另外一只手,来牵我的手。
他给我洗头,一会儿说“闭上眼睛”,一会儿说“好了,可以睁开了”。小时候,妈妈就这样给我洗头。
生病在家,听到的不是电话问候,是他的敲门声。
有一次,我们吵架。我让他走。
他说好吧,我原本就配不上你。
我说,你别这样自轻自贱。
他说,我没自贱,单恋也是恋,起码我陪你走过一段,即使你从没在意我的存在。
我们玩“纸币回归”游戏,他把十元纸币装进邮政快件,寄回给了我。
我说,你作弊呀。
他说,你只说把钱用出去,又没规定怎么用。这游戏,我可以陪你一直玩下去。
让人怦然心动的,不过是一些细碎过往。
或许,你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总在你不经意时出现。你并不觉得他有多么耀眼,甚至某些时候,你会觉得他死皮赖脸。而当你回想起某些细节时,却有暖意涌上心头。小暖意,碎点滴,集腋成裘,足以融化因孤独而衍生的寒冷。在时间的荒野里,最源远流长的浪漫,原来是陪伴。
而我们却常常幻想,有那么一个人,在未来的某个站台等候,他或她向我们张开怀抱,绽放笑颜。于是,我们义无反顾前行,对路上过往的人,视若无睹。于是缘分似水,从指尖匆匆流走。
难道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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