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阳台上叹了口气,听着厕所传来滴滴答答沐浴的声音,漫不经心的点了一支烟,有些迷离的望着远方,远方一如既往般宁静。
没过多久,厕所的嘀嗒声停了,乔芫快速的灭掉烟头,在厕所门打开之前离开了阳台回到宿舍的椅子上。
姜婷从厕所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就瞥见乔芫慵懒的靠着椅背的样子,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桌面。
“又抽烟了?”姜婷一边找插座用吹风机,状似无意的问道,然后不等乔芫回答,自顾自的吹起头发来。
乔芫慢条斯理的转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婷因为吹风机不停翻飞的头发,以及穿梭发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真是漂亮啊。
待室内复又归于安静,乔芫只淡淡道:“我只说过不在你看得见的地方抽烟。”
话音刚落,乔芫只见那条原本该在姜婷手中的浴巾快速向她袭来,完完整整的蒙住了她的头。
乔芫张牙舞爪的扯下头上的浴巾,不顾鸡窝一样的头发,朝着姜婷恶狠狠的道:“姜婷,你tmd神经病吧。”
“乔芫,我忍你很久了。你这么窝囊,还谈什么恋爱呀,干脆孤独终老算了。”姜婷毫不退让,指着乔芫道。
乔芫被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
“呜~”终于,乔芫绷不住了,放下所有的高傲和矜持,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姜婷也不理会乔芫,没过一会,乔芫只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声,再抬头,屋子里已经没有姜婷的影子。
当姜婷再次出现在宿舍时,乔芫趴在桌子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次姜婷没有奚落乔芫,而是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子:“敢不敢?”
塑料袋子随着姜婷的动作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乔芫这才歪着头看了看。
袋子里五颜六色的零食袋子,还有一打啤酒。
乔芫慢悠悠的坐直身子,嗤笑了一声:“姐烟都敢抽,还怕喝酒?”
两人并没有多少酒量,几杯下肚,便有些不知所然。
“姜婷,你说……宋庭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乔芫吸了吸鼻子。
姜婷将手中的杯子凑过去,和乔芫手中的被子碰了“叮”的一声,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二那年,学校外面突然开了一家音乐餐吧,生意一度很火爆。宋庭风是餐吧驻唱歌手。
乔芫第一次见宋庭风是在一个霞光满天的傍晚,宿舍相约去餐吧聚餐,在离餐吧不远处,惊鸿一瞥见到了背着吉他消失在餐吧门口的宋庭风。
宋庭风站在台上的时候,乔芫一眼就认出了他,给姜婷她们指着说原来下午背着吉他的人就是这里的歌手。
那晚,宋庭风一身衬衫加休闲裤,深情唱着赵雷的《成都》,大概那时候,乔芫就心动了。
才子佳人的戏本从古至今都是大同小异的,后来乔芫很多次去餐吧吃饭,每次都坐在同样的的位置。
有一次,乔芫买单的时候,服务员小哥告诉她已经有人替她买过了。在乔芫软磨硬泡之下,说是宋庭风买的。
“他人呢?”
服务员小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应该走了,他每晚八点半准时下班”。
乔芫转身朝着门外奔去,宋庭风将他的吉他背在背上,正准备骑着他的小电驴离开。
“嘿,为什么替我买单?”乔芫扯住小电驴的后座,直白的问道。
宋庭风转过身来,看了乔芫一眼,“你就当做是我向你表达谢意吧!谢谢你的捧场。”
“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捧场呢?”乔芫仍然扯住小电驴的后座,语气中颇有些引人上钩的味道。
空气中有些微妙的分子在活动,宋庭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噗嗤”,乔芫兀自笑了:“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在宋庭风有些不解的神情下,乔芫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杂志社在催下个月的稿子,可惜我笔下无素材,你若是真想感谢我,给我讲你的故事啊。”
“平庸如斯的故事有什么可听的。”宋庭风说完,发动小电驴一溜烟的离开了。
第二日,乔芫没有去餐吧,她惯常坐的位置并没有人,乍一看还有些孤寂。
宋庭风收工走出餐吧,一眼便看见斜坐在小电驴上的乔芫,颇有节奏的晃动着脚。
听见身后的动静,乔芫干脆利落的站起来,向宋庭风伸出右手:“你好,我叫乔芫,今天想做你唯一的听众。”
宋庭风不曾想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竟这般直爽不忸怩,有些迟疑,但到底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名字很好听。”
当晚,乔芫坐着宋庭风的小电驴去了长江边上,江风一个劲的往脸上吹,时而又听到江水奔涌的声音。
宋庭风真的向乔芫讲了他的故事,那些关于童年,关于梦想,关于人生路上的挣扎。有些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江风一同灌进了乔芫的耳朵。
后来,乔芫不止一次对姜婷她们说,宋庭风是个有才华的人。只不过是现实总是有些残酷,空有才华,却是一身疲惫。
乔芫和宋庭风在一起后,姜婷提醒过乔芫,毕竟乔芫和宋庭风一个是笔下生花的文艺女孩,一个是混迹江湖歌台的摇滚歌手,人生阅历、生活方式都不尽相同。但乔芫固执的欣赏着宋庭风的才华。
大三的时候,宋庭风请乔芫宿舍的舍友吃饭,回学校的途中偶遇了一位女孩儿,宋庭风见到女孩的一瞬间,脸上神情变幻了几次,然后不动声色的将乔芫挡在了身后。
乔芫不明所以,歪着头看着那女孩,那女孩熟稔的点了一支烟,然后波澜不惊的道:“宋庭风,这么快就换了口味么。”然后有些轻蔑,又有些同情的对乔芫说:“妹子,你确定你了解你面前这个男人?而不是只是欣赏着他讲的故事?”
乔芫不大清楚那女孩话语中的意思,就是莫名的不大喜欢。
之后,乔芫没有问宋庭风那女孩是谁,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两人闭口不提,似乎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宋庭风喜欢吃烧烤,每次收工之后都会背着那把吉他带着乔芫去吃烧烤。其实乔芫每次都被烧烤的烟呛得十分难受,但她从未拒绝过宋庭风。
17年的夏天的夜晚,宋庭风说有朋友邀请他去北京,那边有大型的驻唱酒吧,有更大的舞台,更多的听众。
乔芫将一串辣椒特别多的肉串吃进嘴里,辣出了眼泪,宋庭风手忙脚乱的给乔芫倒水。
对于宋庭风去北京这事儿,在一阵忙乱之后,似乎被遗忘了。
隔壁桌有几个光着胳膊撸串的汉子,喝了酒,有些吵闹。
也不知道怎么就注意到了宋庭风放在一边的吉他,便起哄让宋庭风弹首曲子助兴。
眼见着宋庭风不予理睬,其中一个打着酒嗝走过来拍着宋庭风的肩膀道:“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乔芫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只知道对方人多,但大多喝得醉醺醺的,尽管如此,宋庭风也渐渐落了下风。
从未见过那阵仗的乔芫躲在烧烤摊临时帐篷后,心里害怕极了。所以没敢盯着他们看,只听旁边有人尖叫了一声“死人了”,然后有人报警,有人奔跑,乔芫这才注意到桌子边赫然倒着一个人,额头上是鲜红的血迹。
后来,自然是惊动了学校的保安,也惊动了警察。只是乔芫没有看见宋庭风的身影,只有那把吉他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后来,乔芫没再见过宋庭风,听说被宋庭风打伤的那人再也没有醒过来,宋庭风被判了10年有期。也听说他逃去了北京成了北漂,在西单卖唱为生。又听说有人在后海特别文艺的清吧里见到过宋庭风,如今过得风生水起。
真真假假,不太明了。
只是两天前,姜婷洗澡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乔芫拿过手机,见屏幕上一串跳动的数字:“没有存名字”。
姜婷没有多想:“估计是某个培训机构,你帮我接一下,就说我没有意向。”
“喂?”乔芫有些试探性的应了一声。
“她……还好吧?”手机里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
乔芫再次看了看屏幕的号码,“你找谁?”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没等乔芫问第二句,便听到“嘟嘟嘟”的声音。
姜婷出来的时候,乔芫在电脑前修改论文,吐槽道:“现在的骗子水准太低了,一来就问她还好吗,不是应该问你还吗?”
姜婷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男的?”
“不是男的难道是女的?”
姜婷看了看角落里那把已经尘封许久的吉他,平静道:“他是宋庭风。”
乔芫敲键盘的手蓦地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其实从去年开始,宋庭风隔一段时间就会问你的消息,但他不让我说,我怕你发现,就没存名字。”
姜婷将手机通讯录打开,放在乔芫面前:“诺,这是他现在用的号码 ,你如果想给他回电话……。”
乔芫没有看姜婷的手机,盯着电脑屏幕不等姜婷说完,轻飘飘的说了声“算了”。
九夜茴说年少时我们有足够多的理由去认认真真地喜欢一个人,而长大后我们有同样多的理由去认认真真地辜负另一个人。
乔芫想着,相反的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曾不问因由认认真真喜欢过宋庭风。如今时光已去,迟暮不返,同样不问因由的选择一别两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