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谁?”
石玉朝指着地上女人的脸,面上掠起一丝惊疑。
“死神这个神秘的组织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赵灵冷眼瞧了一眼天边的月色。
他的目光如天边的冷月一般。
湖面也冷得像冰。
“死神?”
“不错,死亡之神!”
石玉朝虽久经江湖,知晓不少江湖秘闻,但近年闭关昆仑山中,对于崛起于江湖的新力量,却也知之甚少。
“据说这个神秘的组织兴起于大巴山中,传闻乃是一个被逐出庙门的和尚所创立,但他的剑法,却有当年‘飞剑客’顾一飞的痕迹。”
徐青目光一扫,接口道:“顾一飞的五名弟子中可有佛门弟子?”
“那就不得而知了,顾一飞常年隐居道观之中,留下一些剑招,也不无可能,兴许这僧人侥幸得之。”
“若说这个女人是死神,那死神组织中,怎会有女流?”
“这一点倒是蹊跷得很!我听江湖人说,死神中绝无一个女人!”
“哦!”
“不过,一个月前,江湖中有传言流出,死神已归附神机宫!”
“神机宫?”
“不错!”
“云袖山下玉带湖畔的神机宫?”
“对!”
高冠在一旁默默听着,“神机宫”三个字,无疑就像是三支箭,刺入了高冠的心中。
他的心似在流血。
只因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个美丽的女人。
他已经十分的疲倦,就像一匹奔驰了十天十夜的骏马,渴望见到清清的湖水,青青的草原。
清清的湖水,就像情人的眼波。
青青的草原,就像情人的衣裙。
他想起了这个眼波像湖水,衣裙如草原一般的女人。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女人。
一个人也许只有在困厄潦倒的时候,才会更加珍惜那些留在记忆中短暂的美好。
即便这种记忆会令人痛苦,但那些甜蜜的滋味,总会给人一丝希望。
夜空飘起了雨丝,星光朦胧。
淡淡的血腥味,已被流水冲走。
轻风吹来草木的芳香,在这一刻,他似乎又忘记了疲惫。
他简直要飞驰起来。
倘若地上这个女人是神机宫的人,那么婷婷是否也还活着?
如果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又为什么不来见我?
难道她不想见到我?
莫非她心里也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
难道她受制于人,脱身不得?
我一定要找到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若还活着,此生我一定要好好的待她。
她若死了,我一定要手刃仇人,为她报仇。
微风吹雨斜,洒在湖心。
他的心中有一团火。
夜雨如丝。
冰冷的雨丝,鞭子般的带在高冠脸上,却打不灭他心里的一团火。
因为仇恨燃起来的怒火,连花花的眼泪都打不灭,何况这一丝丝的夜雨?
他忽然抬首,望见河堤上的骏马,倏的纵身掠起!
惊鸿般掠去。
“你到哪里去?”
徐青、赵灵齐声惊呼。
呼声未落,他的人已落至马上。
石玉朝想要阻拦,但已经晚了。
他不再去理会任何人,就像一支射出的箭。
扬鞭一抽,马儿嘶鸣。
马蹄如雨点落下,风驰而去。
他一直在不停的打马狂奔,并不是因为他已有确切的目的地,急着要赶到那里去,只不过他忘不了婷婷那一双充满柔情和泪珠的眼睛。
他已经不能让那双眼睛再留下任何一滴伤心的泪水。
雨丝渐细,星光渐亮。
他又想起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面,有更复杂的情感。
那是花花的眼睛,明如秋波,又带着一丝哀怨。
这一丝哀怨,就像初春的雨,中秋的雾,深冬的风。
他策马如飞。
他绝不能停留。
他不能让任何人的眼睛,打动他的决心。
他的决心已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雨已停。
夜已很深。
黑暗的道路上,却忽然出现了一盏灯。
在这冷雨如丝的深夜里,路上怎么会还有行人?
高冠没有去想,也没有去问,他根本不想管别人的闲事,谁知道这人却偏偏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坐下的健马惊嘶,人立而起,几乎将他掀下马来。
他已经生气了,却又偏偏不能生气。
因为拦住他去路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小孩子。
一个穿着件大红衣裳、梳着根冲天辫子的小孩,左掌撑着把油纸伞,右手提着盏孔明灯,正在看着他嘻嘻的笑,笑起来脸上一边一个小酒窝。
你怎么能跟这么样一个小孩子生气?
可是这么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三更半夜还在路上走?
高冠先制住了自己的马,然后才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让开?难道你不怕这匹马一脚踢死你?”
小孩子摇头,系着丝绳的冲天辫子也跟着摇来摇去,就像是个泥娃娃。
高冠本就喜欢孩子。
这孩子也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可是他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已经大得不像个小孩子了。
高冠道:“你真的不怕?”
小孩子道:“我只怕这匹马被我不小心踩死,我赔不起。”
高冠笑了,又忍住笑,板起脸,冷冷道:“你也不怕你爹妈在家里等得着急?”
小孩子道:“我没有爹,也没有娘。”
高冠道:“不敢怎么样,现在天色已晚,你都应该回家去。”
小孩子道:“我刚从家里出来的。”
高冠道:“这么晚了,你还出来干什么?”
小孩子道:“出来找你。”
这小孩子说出来的话,虽然每一句都让人觉得很意外,最意外的,却还是这一句。
高冠道:“你是出来找我的?”
小孩点头,道:“嗯。”
高冠道:“你知道我是谁?”
小孩道:“我当然知道,你姓高,叫高冠,是大风堂的少爷!”
高冠怔住。
小孩眼珠转了转,又笑道:“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
高冠的确不知道,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这么样的小孩子。
他只有问:“你是谁?”
小孩道:“我是小孩子。”
高冠道:“我知道你是小孩。”
小孩道:
“你既然知道知道了,还问什么?”
高冠道:“问你的姓名。”
小孩叹了口气,道:“我连爹娘都没有,怎么会有姓名?”
高冠也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家里有什么人?”
小孩道:“除了我师父外,还有个客人?”
高冠道:“你师父是谁?”
小孩道:“我说出来,你也不认得。”
高冠道:“他既不认得我,叫你来找我做什么?”
小孩道:“谁说是他叫我来找你的?”
高冠道:“不是他,难道是那位客人?”
小孩又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永远猜不出来呢,想不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高冠道:“你们那位客人,难道是一个女人?”
小孩拍手笑道:“你越来越聪明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会变得比我还聪明。”
高冠只有苦笑。
小孩又问道:“你去不去?”
“你的家在哪里?”
小孩顺着道旁的密林一指。
“就在那里。”
细雨如丝,雨丝如帘,那一片密林就仿佛是在珠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