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之故，我撞见海底。无从呼吸，却意识清醒。我也曾听说，海底深藏至宝。亲眼一见，怕也只是些珊瑚海藻。且走，且行，此地极尽太平。正想着，自己或已命丧黄泉，猛一回神，我竟看到海底之人。

死者无畏，我上前轻拍其背。海底人回头张望，看起来与常人全无两样。久久对视，他面色温和，衣如缟素。终于想开口交谈，却未料身处海底，话语无从言传。眼看着我，海底人始终沉默，想必早已明白言语的脆弱。他恐怕从来就不发声，何苦为海底徒增泡沫。我继而想，他是否孑然一身？而大海浩瀚，势必有同类共生。

果不其然，海底人遍布海底。海面幽蓝，从不见他们的身影。不曾开口，他们天生隐姓埋名。生死与否，从不关心岸上的事情。无风无浪，置身其中，便置身事外。说来惭愧，我从未有过此等能耐。

偶发疑问，海底人会否流泪。看似平静，却隐约透露憔悴。即便热泪流下，也将转瞬，与海水同化。海底人，我如何将你的泪水察觉，莫非这茫茫海域，已是你忧虑的装填。泪眼中哪有什么情结，充其量只是伤心。仅仅如此，充其量只是伤心。

无人回应，海底人为何哭泣。无声无息，暗示着一切情绪。海底死寂，未曾有任何旋律，但不容分说，这哀鸣是世代永恒的挽歌。弥留之际，我已无力告别。擅自决定，要成为他们的一员。海底的生灵，悉数我此生的懦行。心甘情愿，去背负无用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