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馨主题】第十期悬疑推理主题写作。
周日午后,一向冷寂的桐坑岭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蜿蜒的山岭中,市交警队事故中队队长林之俊和交警张航驾着警车在飞驰。
接到报警时,林之俊正和女友倪妙涵在万达广场吃日本料理,本打算吃好后再陪倪妙涵看场电影,但他一听到是桐坑岭发生交通事故,便决定亲自出警,因为桐坑是他老家。幸好倪妙涵习惯了,也没生气,只撒娇似的要求林之俊以后加倍补偿。
在山岭的一急转弯处,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打着双跳,却不见人。
林之俊和张航急忙停好车下来,路面并没留下什么刹车痕迹,但公路外侧的树木杂草被压折得凌乱不堪,车好像是逢转弯,未及时调整方向,直冲下山崖的。
林之俊和张航探头往山脚看,只见一辆出租车已严重变形,所幸没有起火,车旁站着一个人,也正向上张望,看见他们后,那人扯着嗓子向他们喊道:
“是之俊吗?车上两个人,开车的没气了,乘客还有气,但伤很重,昏迷了,快叫救护车来。”
林之俊一听,知道是他堂叔林荣德,忙应道:“是荣德叔啊,救护车叫过了,马上就到了。”
救护车的鸣笛也正由远及近,等林之俊和张航攀岩折树到达车旁时,救护车也到了林之俊的警车旁。
出租司机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壮汉,头都摔变形了,显然是没救了,在后座的一个七十多老妇,全身多处受伤,已无知觉,也是凶多吉少。
原来荣德叔上午到岭下的镇上去买东西,回来时发现出了事故,忙报了警。
不用林之俊吩咐,张航早已打了殡仪馆和保险公司的电话,接着又忙着现场勘测取证。
从副驾前面上岗证上看,司机叫薛士强,已经四十五岁。至于那老妇,荣德叔说好像是王坑的人,叫贾芝芳,年轻时可是名闻乡里的大美人,后来外嫁给了城里的一个飞行员。
在收集了两个人的物品时,林之俊发现薛士强的脚边和后排脚垫上,各有一瓶同一品牌的矿泉水,薛士强的只剩小半瓶了,后排的还有大半瓶。
林之俊叫张航都带上,回去送局里检验下。
张航有些不以为然:“队长,这不过是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没必要吧。”
“两瓶水很重吗?”林之俊反问了一句,“那地方不是急转弯,坡度又小,驾驶员几乎没踩刹车,你说正常吗?”
张航听了,忙不迭地点头,顺从地将两瓶水拾起装进塑料袋中。
第二天清晨六点,林之俊还在睡梦中,就被张航的电话吵醒了,张航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道:“队长,你神了,薛士强的那瓶矿泉水果然有问题。”
“是什么?”
“三唑仑,一种无色无味,能溶于水的安眠药,会上瘾的。”
“上班后和禁毒大队联系下,查查薛士强是不是涉毒人员。”林之俊心情也希望这只是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上班后,禁毒大队反馈了信息,薛士强并不是涉毒人员,经向出租车公司经理和部分与其常有联系的司机了解,也证实了薛士强不吸毒,且连烟酒也不沾。但林之俊他们从中也得知了一个重要信息,薛士强的老婆最近正在闹离婚,而且离婚的原因好像是老婆嫌薛士强是的士司机,出轨了。
因薛士强的手机在事故中损坏了,林之俊费了不少劲才找到薛士强老婆王小花的手机号码,但打了几次都没人接,最后在下午三点多才终于打通了,当林之俊告诉她薛士强出车祸死亡时,她竟然毫不伤心,反而来了一句:“他早该死了,我和他早没任何关系了,他的事你们别来找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林之俊再打,对方就再不接了。
王小花的态度太让人不可思议了,不管夫妻关系如何,但死者为大,一般女人听到丈夫意外死亡,就算不痛哭出声,至少也会以沉默来装出悲痛,可是王小花却毫不掩饰,几乎是拍手称快,这该是多大的仇恨。
不得已,林之俊和张航只得又几经周折找到薛士强的父母家。薛母听到噩耗时,差点晕了过去,当他们告知两老在薛士强的矿泉水中检出安眠药时,二老一口咬定是儿媳那狐狸精下的毒,那狐狸精外面有野男人了,早想害死他们的儿子了,前些年就用剪刀扎过薛士强,派出所都有报警记录。
林之俊和张航做完笔录欲离开,薛母突然跪下来抱住林之俊的大腿,哭着求道:“我们就这么个儿子,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做主,把那狐狸精绳之以法……”|
从薛士强父母家出来,林之俊和张航又去了人民医院,但女乘客贾芝芳仍在重症监护室,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案情似乎越来越复杂,虽不能仅凭薛士强父母的猜测而断定王小花与薛士强的死有关,但王小花的反应的确令人生疑。林之俊将案情向大队领导做汇报,大队领导让他们找到王小花、等贾芝芳醒转,进一步了解情况后,再决定是否移交刑大侦办。
林之俊和张航连续几天到薛士强家中找王小花都吃了闭门羹,邻居讲王小花是在夜场上班的,常常夜不归宿。
在薛士强住所辖区派出所,片警证实的确有次王小花将薛士强扎伤了,但那是薛士强猜疑王小花外面有人先对王小花大打出手,王小花自卫的,而且派出所还有多次薛士强对王小花实施家庭暴力的报警记录,看来王小花听到薛士强的死亡不悲反喜,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当林之俊和张航再次来到薛士强家时,对门的邻居说,王小花前一晚夜深回家,没听到出去过。
林之俊让张航敲了半天的门,才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来开门,只见她穿着件绣花滚边的湖蓝色低胸睡衣,睡眼惺忪,慵懒卷发,看起来极性感妖娆,只是因长期过夜生活,她姣好的面容显得疲惫、苍白。
王小花把林之俊和张航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从边上一个纸箱里拿出了两瓶矿泉水给他们,林之俊看是跟薛士强车上的一模一样,便道了声谢,打开了喝了一口,味道并无异样。
林之俊装作很随意地问道:“这矿泉水哪买的?口感清甜,挺好的。”
“我不知道,是他买的,你问他去。”王小花没好气地道,“你们有事快说,我过下去上班了。”
“毕竟薛士强和你夫妻一场,现在他走了,你作为妻子……”
林之俊没说完,就被王小花打断了:“你不了解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谴责我。”
接着王小花声泪俱下,向他们讲述了自己的不幸。
王小花是安徽人,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十多年前她跟老公来义东市创业,办起了一家文具用品厂,王小花厂里管生产,老公在外跑业务,夫妻俩齐心协力,勤勤恳恳,不几年就买了车置了房。因与老公聚少离多,王小花有时也不免感到孤寂,有次在一个生意伙伴的生日宴会上碰到了跑保险的薛士强。
认识后,能说会道的薛士强,常带些礼品来看她,有时约她与朋友一起吃饭唱歌,最后她在薛士强的游说下买了不少保险。但薛士强并不满足于此,有次趁她喝醉强奸了她,并假惺惺地保证会一辈子对她好。
考虑到自己的家庭与孩子,当时她根本没想跟薛士强过日子,可卑鄙的薛士强故意将他们的事张扬了出去,很快她丈夫就得知了他们的奸情,提出了离婚。
离婚后她嫁给了薛士强,薛士强住她离婚离的房子,用她的钱,后来薛士强不愿意跑保险,她便拿房子做抵押花了六七十万元买了辆出租车,结果薛士强沉迷于网络博彩,偷偷将出租车也卖了,租回来开以蒙骗她。她怀了儿子后,薛士强依然没什么钱拿来养家,不得已在儿子断奶后,她就把儿子送到自己安徽老家的父母带,到服装公司做销售,以补贴家用。
想不到,她去上班成了她苦难的开始,薛士强气量狭小,疑神疑鬼,不是猜疑她跟老板好上了,就是认为她跟客户有奸情,闹得她在每处都工作不了几天。薛士强自己不能养家糊口,又不允许她出头露面去找工作,自然她也气愤不过,于是两人见面就吵,薛士强理屈词穷就打她,而且越来越歇斯底里,打得越来越凶。更不幸的是,儿子又查出了再生障碍性贫血,为了来钱快,她什么也不顾了,开始到酒吧、KTV上班。
听完王小花的讲述,林之俊觉得王小花不该有什么问题,为谨慎起见,准备离开时,他还是顺手带上了未喝完的矿泉水。
“我为什么说他该死,他开出租车时奸污过一女中学生,还拍下视频给我看,另有次我听到他打电话敲诈你们交警队的一个队长,好像是那队长让他去撞一个女演员,女演员受伤后嫁给了队长,他打了电话的第二天,那队长就出事死了,这事他也脱不了干系。”临了,王小花又补充道。
林之俊和张航大惊,忙加细问,可王小花并不知道更多情况,林之俊只好在嘱王小花注意保密后离开了。
一回队里,不待林之俊吩咐,张航即将从王小花家带回来的矿泉水送去了检验,而林之俊马上去了档案室。
王小花提到的那个覃队长,应该是交警队前队长覃明,覃明十年前因公牺牲的,妻子贾丽为他自尽殉情,他们的爱情故事轰动一时,无人不晓,也感动了还是懵懂少年的林之俊,而且他后来之所以选择当警察,很大程度是受覃明的影响。
但今天王小花却说,覃队长叫薛士强去撞了人?而被撞的人竟然是后来成了他妻子的女演员?
档案馆管理员杜阿姨在交警队快二十年了,因为被撞的是女演员贾丽,后来又成了覃明的妻子,印象也非常深,很快把案卷找了出来。
事情发生十八年前的一个夏日清晨,从江边公园晨练回来的文化馆歌舞演员贾丽,横穿江滨路时被一辆皮卡撞倒,肇事的小后生才二十来岁的,是一家箱包厂的运货司机,并不是薛士强。出警交警之一正是当时的事故中队队长覃明。
根据在案的对司机及周边目击证人的调查笔录、现场勘验记录、现场照片等资料,这起事故不像人为制造,而且从专业角度,林之俊认为贾丽的责任更大一些,但事故责任认定书上却认定了双方同等责任,案卷中也没对受害者贾丽的调查笔录,也许是贾丽受了重伤,昏迷了很久之故。
第二天,林之俊设法联系上了当年的那个司机,他现在是一家箱包店的老板,回忆起那场事故,司机至今心有余悸,那时他刚学会开车不久,上路都小心翼翼,出事时他感觉是贾丽突然冲出来才撞上的。至于薛士强,他根本不认识。
林之俊没问出什么,看那司机面相忠厚,也不像说谎之人,便告辞了。薛士强指使人撞贾丽之事应该是可以排除了。
回队后林之俊又立刻去找队里元老级人物老刘,据说覃明出事时他正在现场。
老刘也曾当过副队长,如今退居二线,每天来不来也没人管,来就看看报喝喝功夫茶。林之俊先打了个电话,老刘正好在办公室,他便投其所好,带了包老班章过去。
老刘一见茶叶,开心极了,兴致极高地大谈起茶经来,仿佛是当今陆羽。过一会他看到林之俊心不在焉,便打住了,有些尴尬道:“林队长过来找我,肯定有事,咱们先说正事,说正事。”
林之俊笑笑说:“刘队长真英明,不是最近要写学习报告嘛,我想向你了解下当年覃队长的英雄事迹,听说覃队长牺牲时你和他在一处查酒驾。”
老刘一听,脸色瞬间凝重了:“其实,覃队长一向沉着稳重,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情绪有些冲动,看到一个醉驾的逃跑了,便火冒三丈地开车去追,我们拦都来不及,等我们赶去,覃队长的车追尾了醉驾车,那个醉驾的司机只受了轻伤,可覃队长却没救过来。”
“听说覃队长娶了个瘫痪的妻子,还是个模范丈夫。”
“是的,覃队长的妻子是市文化馆工作,模样俊,歌舞俱佳,可惜不幸遭遇了车祸,但覃队长重情重义,照样娶了她,一直精心照料她,她妻子也是个痴情人,在覃队长牺牲后,也服安眠药自尽了,唉……”
老刘叹了口气,摇摇头,显出痛惜的神情。林之俊也跟着感叹,突然手机响了,他看是张航找他忙谢了老刘,告别了出来。
张航说,他们从王小花家里带回的水经检测没问题,现薛士强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其血液中含有三唑仑成分。
薛士强的车上和随身物品中并未检出任何毒品成分,他那瓶含有开心水的矿泉水是哪来的呢?
林之俊又一次将情况向大队领导做了汇报,陈大队长说:“我们的工作是查明事故原因确定事故责任,查找毒品来源抓捕毒犯是禁毒大队的工作,像三唑仑这样的精神药品,禁毒大队根本没兴趣。的士司机接触的人多,关系复杂,不乏涉毒者,妻子在闹离婚,薛士强车上有瓶混了三唑仑的水,也正常不过。清明时节雨纷纷,事故多发,你们中队工作会忙上加忙,做好你们本职要紧。”
见陈大队长说得在理,林之俊也感到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不过心底总觉有些不踏实,或者自己可以挤时间偷偷查。
下班后,林之俊在面馆吃了碗面,就到派出所查治安监控探头的录像,发现薛士强那天八点零五分时,从家中拎着一瓶矿泉水出来,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徒步到了汽车东站边的加油站内,将停在边上的一辆出租车开到自助加油处加了油,慢慢开出加油站,便有一个提着大红塑料袋的老妇拦了他的车,双方好像讨价还价了一阵,最后老妇打开右后门,上了车。
林之俊又回队翻看了薛士强的车出城区去桐坑的道路上所有的监控,都没发现薛士强有停车或其他异常现象。
午夜,林之俊拖着疲惫的身躯沮丧地回到家,刚开了门,突然一个人跳起来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
林之俊先是吓了一跳,但马上喜之不胜,向后踢了一脚关了门,将背上之人摔在沙发上,就黑里捧起那人的脸一阵乱啃,那人笑得娇喘连天,拼命挣起跑开去打开了灯。
林之俊过去抱住倪妙涵,问她道:“你今天不用值夜班啊?”
“跟同组的金医生调换了,她明天晚上要喝喜酒。要不调换,我哪有机会跑过来跟你私会啊!”倪妙涵调皮地捏了下林之俊的鼻子。
林之俊把倪妙涵拉回沙发上坐了,给她削起苹果来:“对了,那个老太醒过来了吗?”
“没有,有还不通知你大队啊,虽然开颅手术很成功,但我们胡主任说了,她也不一定能醒过来,而且三天了,她家里的人都没来一个。”
“哦,这事我倒忙忘记了,我问问荣德叔。”
林之俊拿出手机正要打,被倪妙涵按住了:“你看几点了?”
林之俊才想起夜已深:“那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林之俊就打给了荣德叔。
荣德叔回说,出事那天他就去过王坑了,了解到贾芝芳只有一个哥哥,哥嫂也早已亡故,兄嫂的独生子在省城工作,她在王坑已没亲人了。
“那她回去干什么啊?”林之俊问道。
“不是清明快到了吗,她去给她女儿上坟的,哦对了,她女婿就是你们交警大队原大队长覃明。”
“贾芝芳是覃队长的岳母?”林之俊心里一动。
因当天林之俊要参加市里安全生产的会议,他把贾芝芳与覃队长的关系告诉了张航,让他赶紧把贾芝芳及家人的情况查清楚。
会议结束已经三点多,刚回到办公室,张航便来了。
“队长,你该不会怀疑是贾芝芳给薛士强下的毒吧?”
“我不敢肯定,但她真有嫌疑,先说说你去了哪些地方,查到了什么情况吧。”
张航得意地笑笑:“正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什么地方都没去,人家主动送上门来。”
”有这事?别卖关子,快说吧。”
张航笑着递给了林之俊一份七、八页长的笔录:
“早上我刚查了户籍,准备去贾芝芳退休前的单位防疫站看看,有个叫贾仁就找过来了,自称是贾芝芳的侄儿,在省城一大学教书,我向他了解到了贾芝芳一家的不少情况。”
原来贾芝芳是“文革”前的高中毕业生,先在乡初中当民办教师,后来经校长介绍,嫁给飞行员贾能平,她也随了军,到部队医院工作,后来贾能平转业回来当了粮食局局长,贾芝芳也随着转业到防疫站工作。
贾丽原先由乡下外婆带,与覃明是小学同学,贾丽不但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是班里的文娱委员,而覃明则聪明好学,一直都是班长。
四年级时,父母转业,把贾丽接进了城。初中时贾丽因才艺出众被艺校录取,毕业后分到市文化馆工作。而覃明则在乡下上完小学初中,考上省重点中学义东一中,后来上了警校。
覃明毕业分到市交警大队那年,市里举办国庆文艺会演,覃明正巧在现场执勤,而贾丽既是主持又是演员,两人相隔十来年后再度相逢,不幸的是后来贾丽出了车祸高位截瘫,但覃明没有嫌弃,依然娶了贾丽。
尽管对贾丽一直精心呵护,可也许是缺少运动,机能下降,贾丽患上了尿毒症,但覃明千方百计给她联系到肾源,不料手术前一周,覃明却在执勤时意外牺牲,得知消息后贾丽服了安眠药自尽殉情。
本来双方家长想让覃明和贾丽死同穴,但覃明是烈士,按规定得葬在烈士陵园,贾能平和贾芝芳只好按照贾丽的遗嘱,把她葬在了她长大的王坑南边,面对华溪的山坡上。
覃明死后,他父亲因伤心过度而精神失常,几年后溺水而亡,不久其母也郁郁而终。
去年,贾能平因病去世,因贾芝芳身体还健康,生活尚能自理,贾仁只是逢年过节来接贾芝芳到省城共住,平时则每月回来看望一次,隔几天打个电话问询平安。这次就是因为没联系上,打邻居电话才知道贾芝芳出了车祸赶回来的。
看完笔录,林之俊觉得贾芝芳的嫌疑越来越大,但贾芝芳醒转之前,这只能是推测。
“你联系下贾仁,再找下贾芝芳的包里有钥匙不,看能否进入到贾芝芳的家看看情况。”林之俊对张航道。
“好,我马上去联系。”
不一会,张航回来说:“贾芝芳的包里有钥匙,贾仁也联系过了,他也有钥匙,晚上他就住那,我和他约了晚上七点,我们过去看看。”
晚上七点,林之俊和张航准时到了朝阳小区。这是个老住宅区,是20世纪九十年代初所建造,虽然房子已很旧,但因为学区好,房价一直不低。
等他俩找到贾芝芳的住所,贾仁已虚掩着门等在那了。
贾芝芳的房子是东边套,三室一厅,南边是三间卧室,北边先卫生间,中间客厅,东北是厨房和餐厅。
贾仁刚把林之俊和张航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厨房就传来一阵水壶的鸣叫声,贾仁赶紧过去。
林之俊四下一审视,并无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不一会提着热水瓶出来,给他俩倒上了水。
贾仁三十多岁,戴眼镜,谈吐文雅,富有教师的职业气质。
林之俊问了些有关贾芝芳的近况,贾仁却没有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贾仁主动地打开了那三间卧室,让林之俊和张航查看。
林之俊挥了挥手,对贾仁道:“你给我看看床头柜吧,平时你姑妈有些什么病,都吃些什么药,这个要跟医生说下。”
贾仁答应了一声,进去一会,捧出了几个药瓶子,都是老年人常见的高血压、冠心病的药,还有一个是阿司匹林的空瓶,他便信手扔进了茶几边的垃圾篓中。
林之俊顺着看过去,发现篓里已丢了一个小药瓶,忙去捡了出来,他眼睛一亮,是三唑仑片的空瓶。
正在这时,贾仁的电话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说贾芝芳快不行了。
林之俊和张航一起赶到医院,胡主任说尽力了,倪妙涵也在,向他摇摇头。
出医院时,林之俊将从贾芝芳家垃圾篮里捡的三唑仑片的空药瓶,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张航欲去捡回来,犹豫了下还是跟着林之俊走了。
“薛士强的矿泉水中含有三唑仑,乘客的家里发现三唑仑片的空药瓶,光凭这些就能断定本次事故是起有预谋的杀人案吗?”张航想,“贾芝芳走了,这起事故的真相成了不解之谜。”
第二天,林之俊就将这起事故结了案。
大约半年后的一个晚上,贾仁突然约林之俊喝茶,说是有事要咨询他。
两人见面后,贾仁从一个文件袋中抽出一封信递给林之俊,是贾芝芳给贾仁的,林之俊有些激动,忙接过看了起来,因为他急于知道真相。
贤侄仁儿:
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可能不在人世了,你不要哀伤,我走得很快乐,因为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更重要的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那个恶人薛士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如果没有这个人,你表姐就会有更美好的婚姻和前途,她就不会瘫痪;如果没有这个人,你表姐夫覃明就不会死,你表姐也不会自尽;如果没有这个人,覃明的父母和你姑父也不会过早离世,我也能安享天年。
我知道,这之中我也有错,如果我不那么势利,也许你表姐和覃明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想当初你表姐人漂亮又多才多艺,追求者众多,你姑父和她自己更喜欢青梅竹马的小学同学覃明,而我却嫌覃明是小交警,门不当户不对,看上了宣传部副部长华强。
华强一米八的个儿,国字脸,是个名副其实的帅哥,而且还是个官二代,父亲是省里一部门的一把手,他下派来市里是挂职锻炼的,前途可谓不可限量。所以我尽力撮合你表姐和华强,让他们订了婚,不久华强调回了省城,并计划设法将你表姐调进了省歌舞团,不料却在节骨眼上被薛士强毁了一切。
你表姐走后,我也渐渐信了佛,信了因果报应,信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薛士强还活得好好的。
最近我越来越感到体力不支,有时甚至有晕厥现象,我自己是医生,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求佛不如求己,我不想带着遗憾走,我不想放过他,我要与他同归于尽,那是对他的报应,也是对我自己的报应。
仁儿,你姑父家已无其他亲人,你是我们唯一的至亲了,在你表姐贾丽走后,你把我们当父母一样孝敬,我们也把你当成了儿子,就在你姑父病逝前不久,我们到公证处作了公证,指定你为我们全部遗产的继承人,以感谢你的付出。
一并寄给你的除了公证书,还有你表姐夫覃明写给你表姐的遗书,你会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
今生就此别过,祝你一家一生安康!
看完了贾芝芳的遗书,林之俊的脑海中再现出了当时的情景:
薛士强驾驶着出租车行驶在山岭中,突然他从后视镜中看到贾芝芳闭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忙问道:“阿姨,您怎么了?”
贾芝芳睁开眼,颤抖着手从包里摸出一颗药丸。
“我心脏不好,师傅你有水吗?”
薛士强放慢了车速,向后递去一瓶矿泉水:“我这有一瓶矿泉水,还没打开喝过,给你。”
老太接了,有些气力不支地靠着椅背,没有马上拧开喝。
山路弯弯,不时与对向车辆交汇,薛士强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
不一会,老太似乎缓过来了,挺起身,把一瓶水递回给了薛士强。
“我老糊涂了,我记起因今天气温高,我在车站边的小店里也买了瓶水。”
之后,天气渐热,薛士强拧开瓶盖喝下了被贾芝芳掉包的水……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推断得到了证实,林之俊的心却沉重了起来。
贾仁见林之俊已将贾芝芳的信看完,又从文件袋中抽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这就是我姑妈遗书中说到的我表姐夫覃明写给我表姐的。”
林之俊看那信是用交警大队专用的信笺写的,字体刚劲有力,他有些不敢看,害怕自己多少年来心目中高大的英雄,轰然倒地。
亲爱的丽丽:
请允许我再这样叫你一次,现在是我该告诉你所有真相的时候了。
一直以来你觉得是你拖累了我,可其实是我害了你,是我害得你截瘫,害得你得病,是我害了你的一生。
正像你妈当初说的那样,我只是个小交警,父母都是农民,根本配不上你,我也时感自卑,不止一次劝自己放手,但又心有不甘,幻想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能敌过门当户对,直至你发信息跟我说要和华强定婚后,我才绝望。
那些天我一下班就在小吃街买醉,有时一人,有时也跟人喝,不管是谁,逮着就非跟他喝个一醉方休不可。有天我碰到了保险公司的薛士强,因他常代表保险公司来处理事故赔偿,与我很熟,他知道我和你的事,知道我苦闷的原因。他说我们的问题在差距太大,想法缩小差距问题就解决了。
我问他怎么缩小?他说,人好起来难,差下去还不容易吗?他说他来帮我搞定。
我看他也喝得差不多了,只当他说的是酒话,也没在意,可想不到第二天你就发生了车祸。
几天后,薛士强跑到我办公室,向我道歉,告诉我你的事就是他安排人干的,但因他找的人没经验,没把握好,把你伤太重了。我大惊,想不到薛士强竟自作主张把你害了,我恨不得打死他,但事因我而起,我也不敢声张,甚至对肇事司机,都不敢多问。
你抢救过来后我来医院看望你照顾你,与其说爱你,还不如说为自己赎罪。我对你的爱不用说你也知道,但我如愿以偿娶你时,却没有感一丝的幸福,为得到你我成了世上最卑劣的人,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更可恶的是,前些年薛士强因赌博输了,先是向我“借”,后来干脆直接以此事向我敲诈,不断向我要钱,你的肾移植才会缺那么多钱。
很多次,我想与薛士强同归于尽,哪怕是身败名裂,但我不能抛下你,我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我要用命来偿还欠你的债,如果不够,那就用来生来还……
林之俊将信折了起来,不愿再看下去,有些痛苦地用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脸。
“表姐夫牺牲后得到了一笔抚恤金和一些保险赔偿金,足够表姐换肾了。” 贾仁又从文件袋中抽出一张信纸递给林之俊,“这是我表姐写给我的一封遗书,时间是她车祸的前一夜。其实我表姐夫是被薛士强骗了,她的车祸与薛士强无关。”
林之俊忙接了看起来,信的内容不长,大意是:华强调回省城后不久,省里有个领导看上了他,想招他做乘龙快婿,他提出了和贾丽分手,作为补偿,他会将贾丽调到省歌舞团。但贾丽不屑拿爱情做交易,一时想不开欲寻短见,写信拜托贾仁照顾她父母。
林之俊看完贾丽的遗书,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
“那林警官,这三份遗书给你吗?”
“我……”
三份遗书似让案情大白,却令林之俊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