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先生的围城分享给大家,那天是旧历四月十五,暮春早夏的月亮原是情人的月亮,不比秋冬是诗人的月色,苏小姐的母亲和嫂子上电影院去了,只剩她跟看门的在家,她见了鸿渐,叫鸿渐坐一会,她上去加件衣服,两人同到园里看月,她一下来,鸿渐先闻着刚才没闻到的香味,发现她不但换了衣服,并且脸上唇上都加了修饰,苏小姐领他到六角小亭子里,两人靠栏杆坐了,他忽然醒悟这情势太危险,今天不该自投罗网,后悔无及,苏小姐又问了他今天的胃口,昨晚的睡眠,当头皎洁的月亮也经不起三遍四遍的赞美,只好都望月不做声,鸿渐偷看苏小姐的脸,光洁的像月光泼上去就会滑下来,眼睛里也闪活着月亮,苏小姐知道他在看自己,回脸对他微笑,鸿渐要抵抗这魅力的决心,像出水的鱼,头尾在地上拍动,可是挣扎不起,他起来道:“文纨,我要走了。”
苏小姐道:“时间还早呢,忙什么?还做一会,”指着自己身旁,鸿渐刚才坐过的地方。
我要坐远一点,你太美了,月亮会作弄我干傻事。
苏小姐的笑声轻腻得使鸿渐的心里抽痛,你就这样怕做傻子吗?坐下来,我不要你这样正襟危坐,又不是礼拜堂听说教,我问你这聪明人,要什么代价才肯做傻子。
我没有做傻子的勇气。
苏小姐胜利的微笑,低声用法语说,“吻我!”说着一壁害羞,奇怪自己竟有做傻子的勇气,可是她只敢躲在外国话里命令鸿渐吻自己,鸿渐没法推避,回脸吻她,这吻的份量很轻,范围很小,就仿佛清朝官场添茶送客时的嘴唇抹一抹茶碗边,或者从前西洋法庭见证人宣誓时的把嘴唇碰一碰(圣经),一种敬而远之的亲近,吻完了,她头枕在鸿渐肩膀上,像小孩子甜睡中微微叹口气,鸿渐不敢动,好一会,苏小姐梦醒似的坐直了,笑说,月亮这怪东西,真叫我们都变傻子了。”
并且引诱我犯了不可饶赦的罪,我不能在呆了,鸿渐这时就怕苏小姐会提起,订婚结婚,他不知道女人在恋爱胜利快乐的时候,全想不到那些事的,要有了疑惧,才会要求男人赶快订婚结婚,爱情好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