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今年快七十岁了,一直喜欢一个人独住。我们兄妹几个多次要把母亲接来与自己住一起,都被她拒绝了。用她的话说,只要自己能动,就一个人住,将来动不了了,再由我们照顾她。
母亲自从二十一岁时嫁给了父亲。几十年里风风雨雨,经历了千辛万苦。一九七五年父亲离世后,妈妈除了出工干活以外,又在家里弹棉花,织鞭炮,每天都把自己弄得满身,满脸,满头的棉花毛毛和鞭炮味儿。母亲就是用弹棉花、织鞭炮挣来的钱,供我们兄妹几个上学。从那以后的许多年里,我们家的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苦,但是,有妈妈在,我们仍然觉得很甜美。无论多晚回家,那土坯屋里的灯总是亮的,桔黄色的火里是妈妈跳跃的心脏,只要妈在,那小屋便充满温暖,充满了希望!
母亲身体不好,但因为我的原因,前段时间过来帮着我带孩子陪读,我每天除了打电话给母亲,每逄周末只要有空就会去看望母亲。
这个周末,坐火车回到母亲那里,当她打开门,看到我时,“你咋回来啦?没上班吗”。母亲一脸关切,兜着瘪瘪的嘴唇,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不停问着。
我和母亲进了屋,“这打雷下雨的跑什么?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母亲继续说着。屋里有些乱,饭桌摆在屋中央,吃剩的饭菜没有收拾,母亲满嘴里只剩十六颗牙,每当吃黄瓜、萝卜之类硬些的食物,要擦成细丝,吃花生仁碾成细末放嘴里囫囵吃下去。母亲常说没口好牙吃啥都不香。让我心里发酸,母亲吃了一辈子苦,到如今想吃什么却吃不动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开始收拾屋子,不放过角角落落。母亲年青时在村里出了名的干净利落,如今的身体,看着屋里落了灰尘,母亲没有体力与心气来收拾了。母亲跟在我身后,“你饿不?我先给你热点饭菜吧?”我肯定地回答不饿,母亲转身离开,只一会她又站到我身边,“想吃啥?家里菜都有,我把排骨热上吧?”
“行,你坐一会,我收拾完了再说”。面对母亲的追问,我有些无奈,只想她安安静静的坐下来。但此时她有些像小孩子,母亲又开始鼓捣东西,看她进进出出,从冰箱拿出排骨,又急急的去其他的地方拿东西,有时站着发了会儿愣,看着我想说什么,似乎又想不起要说的话,过一会站到我身边,有些无奈的说“抽油烟机坏了,不响了。”我放下手里的抹布,随她去看油烟机,只一眼我发现母亲把油烟机的电机开关关掉了,有声响才怪呢。帮母亲处理完事故,母亲很懊恼自己老了记性不好,我免不了安慰她几句。
下午准备做午饭,我和母亲一块摘菜,我摘过的豆角母亲拿起来一一看过,在她心里我还是那个粗心的孩子。一面唠叨我们兄妹几个,母亲有操不完的心。
晚上我炒了一个豆角、一盘排骨、一盘拌黄瓜丝,菜炒的软烂。母亲兴致很高,拎来一瓶饮料,一边吃着一边传授她管教我们孩孓的经验。
母亲那时管束我们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们一句,打我们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时才教训我。犯的事大,她等到晚上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或拧我的耳朵。无论怎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藉此出气叫别人听的。
母亲每天雷打不动地收看的电视节目,大多是家庭邻里纠纷,说心里话我不喜欢看,母亲爱看我便陪她一起发议论感慨。看电视中的人物剧情,母亲谈论着家乡的人和事。有些名字我己陌生,不得不装做明白的样子附和母亲。兄姝几个里我最听话,对母亲任何唠叨从不说不字。虽说自己也满耳是茧,但面对母亲的老去,我怕这样的时光会越来越少。
看着无趣的电视,我的两眼开始打架,顺手拿过沙发上的两个靠垫叠在一起,想躺在沙发上陪她。迷迷糊糊中母亲走过来把一条薄被盖在我身上,轻声说:"早点去睡吧,别着凉了。″
吃过早点,母亲知道我要走,她有些坐不住了,叮嘱我别落了东西,坚持送我去公交站。
公交车缓缓驶过来,我紧走几步上了车,母亲站在车门口,伸长脖子看我找到座位,直到车子启动还站在原地看着,
路上母亲打了好几通的电话,问我到家没有。我心中不免羞愧酸楚,陪母亲的时间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