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陶再混,也知道事情轻重,听姜小苗这么一说,骚特麻利快地(飞快地)住了口,跟不认识这些厂卫似的,掉腚扶起儿子就走,转变之快,让厂卫们都有点儿蒙。
李根儿在炕上睡得死沉,杨枝站在地下一脸平静,一直站到双脚发麻,也不见李根儿有醒来的迹象,杨枝掉腚出了里屋,将地上的脏棉袄拾起来,扔进水盆里,拼命搓拼命搓拼命搓。
洪大武趁着大家胖揍姜小苗的时候,招呼人将程石头给救了下来,火速往医院送,一进医院,大夫指着程石头就问:“哎,你怎么又来了,这回又怎么滴了?还是这只手?你要是不要了,不要直接一刀砍了得了,这三番两次的是得疯啊?”
洪大武低声下气地赔着不是:“大夫大夫,不关他的事儿,是被人给打了,您快给看看吧,他这手还能不能保得住了,他可不能有事儿啊……”
“够呛了,他上次来的时候,俺就给他说了,第一次骨裂没么,可第二次直接骨折了,这才刚固定上,还没等长呢,就又这样,以后就算长好了,也得留后遗症,他这个手啊,往后怕是再使不上劲儿了,你们可得看着点儿的,要是再有么不对的,擎等着手废吧……”
大夫这番话,吓得洪大武当时就有点儿腿软了,倒是程石头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儿的,反应不那么激烈,一声不吭得接受治疗,可是心,早就飞到肖双那里去了——不知道肖双怎么样了?
厂长从李陶那里逃出来,掉腚去了厂医务室。此刻肖双正在梁大姐她们的陪伴下发呆。见厂长来了,梁大姐她们纷纷起身,只有肖双一动不动地坐着。
厂长虽然知道肖双是个好姑娘,可如今事情被李陶他们娘儿俩闹得沸沸扬扬,自己虽然同情肖双,可是毕竟他还是一厂的厂长,不能就这么和稀泥,总归得有个说法才行。
想到这里,厂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肖双,不是俺心狠,你看今天这事儿,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都是因为你。第一回,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儿……你也别怨俺,待会儿,你好点儿了,去你梁大姐那里把这月的工资领了吧,俺做主了,这月算你满勤的!”
厂长说完,也不等肖双反应,掉腚出了医务室,越走越快,头都不敢回一下。梁大姐原想着帮肖双说个情,可转念又一想,厂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好又将话给咽了回去,怜悯得看着肖双,无奈地在心中叹气。
杨枝静静地搓完李根儿吐脏的棉袄,将袄子小心地挂在煤炉旁烤着,又抓起抹布,拼命地擦着家里的窗户、桌椅、地板……凡举能擦的地方都擦了一遍,见李根儿还是没有醒,杨枝将抹布又清洗了一下,将家里的窗户、桌椅、地板又擦了一遍,就这么一直擦到里屋睡着的李根儿睡眼朦胧地开门出来为止……
李根儿是口渴渴醒的,他睁眼发现自家睡在自家的炕上,迷瞪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到底自家是怎么回来的,只隐约记得好像有个女人一直在自己耳边说什么,但是谁,不清楚,说了些么,也记不得了。头痛欲裂又口干舌燥的李根儿终于撑不住,下地找水喝,一开门,和擦地的杨枝来了个对眼儿,俩人都愣住了。
李根儿一见杨枝,心里是稀罕得,他咧着嘴,傻兮兮得笑着:“嘿嘿,媳妇儿,你回来啦,俺就说总感觉有个女的搁俺耳边儿叨叨呢,原来是你回来啦,那个么,这回回来,咱就不走了行不?你看,陶婶子他们家俺也赶出去了,咱俩好生过日子是要紧的,你看中不?”
相比李根儿的兴奋,杨枝的脸上却露出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表情:“李根儿,俺搁宿舍等着你。你么时候想开了,咱俩就去离婚。”说完,手里的抹布一扔,站起身来,掉腚就往外走。
“等会儿,你等会儿,枝儿,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么事儿了?你,你还在生气俺跟肖双的事儿么?俺真跟她么事儿都没有,真的真的,俺发誓!”李根儿急火火地去抓杨枝的胳膊,却被杨枝躲开了。
“省省吧,别发誓了。”杨枝苦笑:“李根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俺回家来的时候,你跟肖双都干了些么事儿,还用得着俺再给你描补一遍么?”说道最后,杨枝甚至控制不住地喊了出来。
李根儿傻眼儿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他的脑海里——难道自己在朦胧中感觉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吗?而且,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老婆杨枝,是姜小苗名义上的未婚妻——肖双?
李根儿胡乱地挥着手:“不,不可能,枝儿,枝儿你骗俺的是不是,你还生气呐对不?你,你打俺,你骂俺,你怎么滴都成,你别离婚,别离婚成不?俺求你,俺求你了……”慌乱中,李根儿终于抓住了杨枝的手,满眼乞求地看着她。
杨枝努力地提升了一下两个嘴角,扯出一个类似笑的动作,慢慢地决绝地抽回了手:“晚了,根儿,回不去了。俺累了,不想再继续了,就这样吧。俺等你想开了,咱俩去离婚……”说完,掉腚开门。
身后“扑通”一声响,让她停止了开门的动作,杨枝握着把手回头——李根儿双膝跪在地上:“枝儿,求你了……”杨枝眼一热,捂着嘴冲出门外,任李根儿在门内哭喊:“枝儿……”
程石头手裹得跟个猪头似的,被洪大武从医院骂到厂区,程石头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己德高望重的师傅像个农村泼妇一般的喋喋不休,心里好笑至于,更多的是感动。
自打自己认了师傅,洪大武对自己比对亲儿子还亲,不仅在技术上毫无保留地教导自己,而且在生活上还关心着自己,帮衬着自己,要是没有洪大武,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活不明白。一想到这里,程石头就觉得心里火热火热得,暖得很。
洪大武还在没完没了地念叨,一抬眼,看见程石头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那一肚子火儿就再也憋不住了,抬手照着他的脑门儿就敲了一个脑瓜崩:
“你小子让姜小苗打傻了啊?你笑个屁啊你笑,俺说这么老些,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石头,你到底儿怎么想的啊?眼瞅着你这手就不能下劲儿了,你还这年轻,你说你可怎么弄啊这是?”
“师傅,您就别操心了,俺想好了,要是这手是真没法接着干了,俺就不干了,自己下去干点儿小买卖儿,总归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不是,再说了,这手行不行还两论呢,您就别着忙上火的了,回头俺师娘又该说您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