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收黑风寨（上）

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可如今郑国的官道虽然也平直如矢，却早已坑坑洼洼，王权衰败不堪，早已无力翼护郑国；霸主的交相欺凌，让郑国不堪重负，无力维修官道。一队十多人的兵马，护送着两辆车马，正准备起行。

华息子不时从车里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只见马上的爱郎公孙骄一脸关切，遂跑下马车，将自己一夜不眠缝好的袍服交到公孙骄手中，并羞涩道：“秋夜寒凉，而你却要征战沙场，披上这身战袍，希望你能少受风寒，早日凯旋而归，我们会在宅阳为你庆功。”

公孙骄接过战袍，披在身上深情道：“息子姑娘，这身衣袍公孙骄会一直穿着，直到穿烂为止。”

华息子心下非常感动，嘴上却埋怨道：“不等穿烂，人家就会替你缝新的，我像是懒惰的女子么？”

公孙骄道：“原本以为息子姑娘出尘脱俗，这些俗物不甚理会呢，没想到还如此精于女工。”

华息子道：“女工有什么难的啊，息子最精通的还是歧黄之术，只是你没有亲见罢了。”

伯牙太傅苍老的声音从另一辆马车上传来：“息子，今日是走还是不走啊，老夫的徒弟都送了一程又一程了，你要是不舍那就留在新郑好了。”

华息子碎步跑回马车，脸色绯红，仿似煮熟的大虾一般，嗔道：“老太傅就会捉弄人家，要不是你在那啰嗦教导徒儿我们早到大河边上了，息子只不过送身衣衫你就来笑话。”

公孙骄吩咐道：“小韩兄弟，小心驾车，一定要照顾好太傅和息子姑娘啊！”

驾车的百夫长韩河天应道：“这个属下自是理会得，君上无需再送了，驾！”

马车扬尘而去，公孙骄望着远方的山峦，心道软玉温香，贤良淑达，只有息子姑娘才是自己留在这个世界奋斗的动力啊。

郑侯宫内，灯火通明。

段干木对着一副精致清晰的郑国地图分析道：“君上，如今郑国方面粮草已备好，该是我方显露身手的时候了。”

公孙骄夸赞道：“我晋国虽为诸侯霸主，也曾数次攻郑，可大都是为了图霸主虚名，也就是对郑国管道熟悉一些，如今师兄用制图六体制出的图一出来我们对郑国可真是了如指掌啊！”

段干木心道国君就是国君，明明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却总是夸别人，遂道：“要不是君上指教，属下还不晓得制图还需考究分率、准望、道里、高下等六种要素呢，不过我们的斥候队这个月来也没有闲着，四处去郑国全境，勘测地形，提供了大量的数据，属下的地图方能制好啊！”

裴秀大大，你可别怪我剽窃你的地图理论啊，我也只想用现代术语表述的，可是段干木他听不懂啊，公孙骄在心口划着小十字默念着。

段干木见公孙骄言行怪异，遂问道：“君上，你怎么了？”

公孙骄笑嘻嘻道：“寡人……寡人在向天帝祷告！”

段干木道：“列国风俗属下大都有所涉猎，却从没见过如此怪异的祷告方式？”

公孙骄指着地图问道：“还是说正事儿吧，如今黑风寨、龙虎山、星海湖三大匪帮鼎足而立，我们应该先剿灭哪一支？”

段干木分析道：“当年灭仇由之时，我们有智伯千乘兵力为主力，侍卫营辅助，因此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可如今手下人手虽然也有三万之数，可如今真正的兵士也才区区两千人，只能先从最弱小的黑风八寨入手了。”

公孙骄道：“寡人明白了，先是黑风八寨，而后再收拾龙虎山十八怪，最后再一举击溃星海群盗，如此由弱及强，一路通吃下去，我们的牙口会越来越好的，哈哈。”

段干木打趣道：“君上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我们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拿着盗匪磨牙呢！”

公孙骄道：“你小子就会找寡人的麻烦，还是早些睡去吧，明日兵发黑风八寨。”

黑风八寨位于新郑以西百余里外，七个小寨居于外侧，形成一个环形屏障，将大寨保护在正中央。寨主杨大黑是个粗鲁莽汉子，原是个庄稼人，后来税赋过高才不得不落草为寇。之后他单凭一身蛮力打下了黑风寨这一片江山，又吞并了周围七支百余人的小匪帮，形成了如今的黑风八寨，林林总总算起来有五千人的规模。

杨大黑正啃着一直鸡腿，美美地吃着，手下一位喽啰跑来急报道：“报，寨主，小的打探到寨外二十里处扎下一支兵马！”

杨大黑心道郑国剿匪无数，官兵从来都是应付差事，接着啃着心爱的鸡腿，口中道：“真是香啊，小兄弟，我们郑国的兵马来多少次还不是被俺老黑打退了，怕他个球！”

小喽啰道：“寨主，这次打的旗号是晋国的，不是我们郑国的官兵。”

杨大黑放下鸡腿，咂摸道：“晋国军队不好惹啊，他们来了多少人？”

小喽啰道：“报告寨主，约莫有一千人。”

杨大黑听到才来了一千人那还不是等着被自己包了饺子啊，到时候换上了晋军新装备的黑风寨那可是多威风啊，想着杨大黑便又拿起鸡腿笑道：“一千名兵蛋子顶个鸟用，我们的大寨有七小寨护着，无论他们打哪个山寨兄弟们都会跑去帮忙，晋国人俺老黑也不怕。”

小喽啰道：“黑寨主霸气外露，小的佩服。”

杨大黑叮嘱道：“叫兄弟们都机警点，把手好各寨。”

“小的这就去传话。”小喽啰疾跑而去。

山下营帐内，公孙骄喃喃道：“七个小寨就如一条首尾相连的蛇，无论我们攻哪一座小寨都会陷入黑风八寨所有人马的围攻，这黑风寨可如何攻下啊？”

段干木道：“君上，我们不能强攻，因为我们人手太少，实在消耗不起。”

公孙骄道：“那就是说只能智取，要是我们能直接烧了他们的粮仓，黑风寨自然不战自溃，可粮仓紧靠大寨，我们又不能变成鸟儿飞过去，此计不通。”

段干木道：“君上烧粮仓的方法倒是颇合兵法攻敌必救之道，只是如今时机未到罢了，属下知道知道如何能引出他们了。”

公孙骄问道：“快快请讲，到底是何等计策？”

段干木道：“君上，你还是不要急于知道，明日自会见分晓。”

公孙骄打着哈欠道：“哼，你今日不告诉寡人，寡人以后用计也不告诉你，寡人先去就寝了，好困。”

公孙骄大摇大摆离去，段干木一人在等下筹算研究着，比划着。

次日醒来，黑风寨寨主杨大黑口渴异常，嚷嚷道：“水，快给我水，渴死人了。”

小喽啰道：“寨主，附近取水的黑风河没有水了！”

杨大黑道：“什么，河道都没有水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喽啰道：“小的今早打探过，该死的晋国人用大石树木把河道给堵住了，黑风河的水都流到附近的黑风洞里去了！”

“晋国人打仗从来不会堂堂正正，约好战期，就知道耍心眼。”杨大黑抄起板斧道，“叫上临河道最近的东边二寨的兄弟，随我去搬开石木，打通河道！”

杨大黑带着两个山寨一千多名兄弟鼓噪而来，正欲搬走挡了河道的大石老树，一阵箭矢射来，甚是难当。但见兵马杀奔而来，后面尘土飞扬，杨大黑想来晋国大军全都埋伏在此，只好且战且退。

可退至东北角的山寨时杨大黑发现已经折损了一百多名兄弟，而且东北山寨已换上了晋国旗帜，一名白衣文士优哉游哉地在寨门处饮酒，旁边侍立着数百晋国兵丁。

杨大寨主怒道：“你是什么人？居然在俺老黑出去的时候趁火打劫。”

身着白衣的段干木道：“在下首阳段干木，现为晋侯帐下谋士。”

杨大黑道：“你是金猴掌下的，那俺还是母猴胳肢窝的呢，哈哈！”

段干木道心道真是个粗鄙的庄稼汉子，说个话他都听不懂，虽然有些郁闷，但还是不跟他一般见识，一字一顿更正道：“晋侯就是我们晋国国君，不是金猴。”

杨大黑不解道：“你们的兵力不都在黑风河么？怎么会有人来夺我山寨？”

段干木道：“关于兵力的问题，黑寨主可以到东南小寨亲自去问寡君，他会给你一个完满的答复。”

杨大黑其母乃是守寡多年的妇人，从小老娘就被村里人骂做克夫命，杨大黑也受够了冷眼，还以为晋国文士在讥讽自己老娘呢，遂破口大骂道：“寡居？你娘才寡居，你全家都寡居，气死俺了！”

段干木心道跟这些引车卖浆之流真是无法交流，遂耐心解释道：“寡君就是我们晋国国君，不是寡居。”

“不就是个破烂国君嘛，又是金猴又是寡居的，谁他娘的能听懂。”杨大黑骂骂咧咧而去，杀奔东南小寨，却见一名十六七的娃娃在寨中，遂问道：“你就是晋国国君？你用什么法子把兵从黑水河变到这里来的？还是你原本就有两千兵，早就藏在寨子外面了？”

公孙骄自信满满道：“哈，寡人的妙计自己说出来多没成就感，天明，还是你来说。”

一旁跟随公孙骄的百夫长柏明道：“切断河道的计谋是我们段干谋士想出来的，可用骑兵伪装大军的法子却是我们君上的妙策。河道那里我们只是布置了一百骑射兵而已！”

杨大黑道：“用一百骑兵怎么伪装成上千大军呢？俺老黑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柏明兴奋道：“我们的骑兵在马尾上绑了枝条树丫，只要马儿跑起来，沙尘扬起，自然就跟千军万马一般，哈哈！”

公孙骄一脸得色道：“怎么样，高明吧？黑寨主是不是对寡人崇拜的一塌糊涂啊？”

杨大黑道：“都怪俺太过鲁莽，一时疏忽让你抢了寨，不过俺们还有大寨和五座小寨，要是真刀真枪的打，你们晋国人未必能斗得过我们这些地头蛇。”

公孙骄道：“黑风寨可是一滴水也没有啊，明日一早你们早就精疲力竭了，寡人只需摆上几口水缸你们就不战自溃了，我们还用得着打仗么？要不现在你就早早投降与我，免得将来做一个渴死鬼。”

杨大黑道：“哼，你们晋国人打仗太不厚道了，尽会想一些阴损的法子，要是你们能打开河道，先将水源放开。要是我们寨里兄弟有了水喝，肯定不会着了你们的道。”

公孙骄反问道：“那要是你们有水喝了，大寨还是被我们攻破了呢？”

杨大黑道：“俺老黑最敬佩英雄好汉，要是大寨都守不住，我就带寨里的兄弟投奔你，这样总行了吧？”

公孙骄心道寡人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遂允诺道：“那好，一言为定，天明，去让赤章统领打开河道，黑寨主，请回吧！”

百夫长柏明应声而去，杨大黑还是有些不放心，尾随其后来到黑风河发现果然晋国骑兵在搬石移树，便喜滋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