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此刻唱这首歌的不是奶茶刘若英,也不是某个情场失意的王子,而是一帮十六七岁的孩子。站在教室门口,享受着孩子们以高分贝的方式充满激情的狂吼。
这已经不是孩子们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来“糟蹋”这首歌了。一年以来,每当他们想搞怪、想引起我的注意,就以这样的方式吼唱《后来》。听了这我心里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乐。
时间这东西,它永远都是趁你不注意时偷偷溜走。转眼,时针已经在表盘上绕过了三百多圈。
一年前因一位同事退休,我被临时调至这个年级接任二班和四班的课程。今天是这一学期的最后一天,这也是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明天他们将在考场上拼搏。
苏瑾不禁想起了刚接手这两个班时的情景。
说真的,一开始苏瑾是有一些小小的抵触情绪的,就好像刚结婚的小媳妇还没怀上自己的孩子,却被硬生生的塞给一个别人的孩子来抚养。虽然作为教师的责任和良心使苏瑾从未懈怠过一节课一个知识点,从未马虎过一本作业,一次辅导,但在感情上总归不能像对待刚从高一带起的学生那样迅速的融入他们、喜欢他们、爱他们。
理智告诉苏瑾,这种“不是亲生娃”的心态必须尽快改变,否则它会成为横亘在她和学生之间的一条鸿沟,影响和学生之间情感的建立,影响学生“亲其师、重其道”,更影响苏瑾的职业幸福感。
当苏瑾还在理智与情感中徘徊,犹豫着改变这种心态时,孩子们的行动让她自惭形秽。
开学一周后的星期二是教师节,那天早上最后一节课,苏瑾怀着对教师节的不满走进教室,“起立!”班长嗓音洪亮,其他同学“刷”的站起来,边鞠躬行礼边大声喊着:“老师,节日快乐!”齐声说完这句后,又有几个调皮的七嘴八舌:“祝老师永远年轻!”“开开心心!”“越来越漂亮!”……然后是干净的爽朗的笑声。苏瑾看着他们一双双如泉水般纯净的眼睛,听着他真挚又带着玩笑的祝福,也跟着笑了起来,刚才在办公室被传染的不愉快瞬间被赶走了一大半儿。
笑着笑着,苏瑾的心咯噔一下,她为自己最开始那种自私的情感感到羞愧:“我怎么敢直视他们那如夜空中的明星般闪亮的眼睛!”
那节课孩子们的状态特别好,课堂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和谐。下课铃声响起,苏瑾正要转身离开,“老师!”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叫住了她。转过身,一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女孩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提着一个小礼品袋急步走到讲台前,双手将礼品袋托到苏瑾的面前,“老师,节日快乐!”
这让苏瑾感到意外,竟有那么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抬头去看孩子们,他们正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她,在同学们微笑的注视下苏瑾收下了这个小小的礼物。此时第一组的一个男生也跑了过来,他手持一朵带熊熊的粉色小花,“老师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在同事们羡慕的眼神里,苏瑾抱着这些礼物走向自己的办公桌,那感觉就像明星在走红毯。
谁说教师节毫无意义?孩子们的爱和肯定就是送给天下教师最好的礼物!
后来的日子里苏瑾和孩子们朝夕相处。慢慢的她发现,这群孩子充满青春活力,富有热情,爱学习,肯上进。每一次进教室都会被他们嘹亮的歌声所感染,于是站在门口看着听着,不忍打扰。虽然他们的歌声会故意带一些怪腔怪调,故意惹她笑。
“贺帅,瘦高个,喜欢播音主持,他大胆有主见,每一次的课堂讨论他都能够积极发言,也会提出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有几次,为了体现学生的课堂主体地位,我把一些比较简单的内容交给学生,让他们自己讨论、梳理之后以老师的身份讲给同学们听。这样的课堂很少有人主动,大家都怕自己出错。短暂的沉默之后贺帅举起了手,他用不太恰当的例子将理论和实际具体结合起来,并且台风大方自然,丝毫不露怯。虽然在内容上不够完整,但却思路清晰,举的例子也是跟他们的生活最切近的。为此,贺同学还收获了一众粉丝,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上课形式,同学们就像在演唱会上喊“安可”那样喊着贺帅的名字,弄的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张思凡,那个在教师节代表班上送我杯子的女孩,她在家是父母的乖乖女,在学校是班上细心负责的团支书,多才多艺的她总是学校各类比赛与活动的常客。
“任静和严倩倩,都是热情大方爱笑的女孩,都有着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学习上也很努力,她们的区别大概就是月季与玫瑰吧,反正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傻傻的分不清她们到底谁是谁。
“岳卓,数学课代表,人如其名,不但漂亮还有很强的好胜心,有时候回答的问题自己不满意,便会半天不说话,但上黑板讲问题却略略大方毫不怯场。
“郭佳蕊,一个善良、害羞的女孩,内心丰富,学习踏实用功。网课期间“郭佳蕊”这三个字是我的电脑屏幕上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上天不会辜负一个一直努力的人,加油!
“苏童,孩子一般的小女生,平时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上课就打瞌睡,睡醒了会提问一些古怪的问题,有时我都怀疑这些问题会不会是梦里周公告诉她的。
“王昭迪,小学霸一枚,敏感、多愁、不苟言笑,我看见她笑的最灿烂的一次是那次拍照。孩子们正在上课,想帮孩子们留下他们学习的瞬间,于是拿出手机,当镜头正对准昭迪时,她不好意思的把头转向一边,而此时同桌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昭迪半掩着嘴大笑起来,正好被我抓拍到。那张照片被我命名为“笑靥如花”——王昭迪就是一朵花,丁香,或者百合。
“白晨阳,钢琴女孩,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温和,丰富,内敛。
“武倩玉,上进,做事认真负责,是英语老师的好帮手,虽然曾因班上同学交不齐英语作业而气哭过,但下次她还是要催你交作业。
“郭靖,一直以为是个男孩儿,直到有一天点了她的名字回答问题才发现……自此便记住了这个女孩。
“徐海清一个白白净净不爱说话的男孩,成绩却让人吃惊。
“郭磊,一个有点骄傲的爱唱歌的帅气男孩。
“李维越,这个课代表啊,高高胖胖的,有些懒散。你不催他永远不知道按时收作业,好不容易收上来了,不到下一次做作业,他也想不起来把作业抱回去。不过对经济学很感兴趣,经常会问一些有关经济的时政问题。
还有刘佳欣、蒋雨欣、张珂欣、刘康妮……”
苏瑾几乎把所有的学生都在自己的大脑里过了一遍。孩子们都很有教养,待人有礼貌,做事有分寸,不管是在楼道还是校园,只要遇到,他们都会停下脚步鞠躬,然后问一声老师好;走在路上他们会热情的呼唤你,会在你的左肩膀上拍一下然后从右边闪出来;下雨天会让出半边伞……这样的孩子让人怎能不爱?
现在,即便是那些平时不交作业的捣蛋鬼在苏瑾的脑海里也变得异常可爱起来……
白驹过隙,一年就像是一瞬间。那些最开始的疙疙瘩瘩早已经消失了无影无踪。作为“恋人”,苏瑾已经深深地、彻彻底底的爱上了他们,可是——
因为一些原因,下学期苏瑾的工作很有可能会调整,也就是说,她和他们之间的师徒之缘只有这短短的一年。看着孩子们那一张张可爱的笑脸,苏瑾只有在心里默默的祝福:愿你们未来的路顺顺利利,愿每个人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
叮铃铃,下课铃声把苏瑾从她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起立!”“老师,高三见!”“高……再见!”说完,苏瑾大步跨出教室,她感觉自己是在逃离,逃离孩子们殷切的期待,逃离自己内心的纠结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