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君相逢即事故
夜来谁唱安魂曲,道是山中年久岁月长。
“兰心惠质兮发飞扬,望美人兮归大荒……”又是这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三年了,每年的七月十五夜晚都要来这里唱这首悲凉凄婉的曲子,真是扰民呐!
啊不,扰妖!
难道他不知道这一天不能随便乱走嘛!会撞鬼或者撞妖的!还偏偏一个人来这荒山野岭,关键是作为一只本地妖,她清楚地知道这方圆百里绝对没有曲子里唱的那位佳人的坟墓!
祁小红默默听了一会,突然觉得叔可忍婶不可忍,于是掐指幻成人形,一袭红衣在月光的照耀下美得妖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男子身后,准备捉弄那个呆子一番。
没想到在她出现的一刻,那男子突然停了声音,回转过来,亮出手中的明黄色符咒,直直地向她贴过来。她暗道不好,斜着身子想躲过对方手里的符咒,却忘了身边是个巨大的斜坡,然后她就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滚了下去,哎呀糟糕,法力太低,人形还控制地不大好。
祁小红一边滚着一边思考着返回原形的口诀和指法,要是变回原形就可以藏身在这漫山遍野的绿植中了,也就意味着安全了,可是越着急越想不起来,而那边,男子的身形已经到她眼前了。
她看着那个渐渐走近的身影,捂住眼睛大喊一句:“我只求一刀毙命!”
“呵,谁要杀你了。杀了你又做不成一盘菜。”男子轻笑,话语里满是嫌弃。
欸嘿?不杀她?不杀她难道那张符纸是拿来擦汗擦鼻涕的么?做捉妖师还不好,非要做骗子!祁小红气愤地爬起来,梗着脖子对峙:“骗子!杀人就杀人!本姑娘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少废话。你自己看看这符咒是不是真能要了你的命。”男子的耐心似乎已被磨光,说着话就把那张明黄色的符咒贴到了祁小红身上。
预想中的疼痛或者其他不适并没有出现,祁小红闭上了刚要大叫“杀人了”的嘴巴,愣了片刻又开口:“这玩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怎么拿不下来了?还有啊,你到底是谁啊?你……”
男子挥挥手:“吵死了!闭嘴!”
然后祁小红感觉自己无法发出声音来了,尼玛啊这是个什么鬼玩意?难道他是控妖师而不是普通的捉妖师?那要是他控制自己去杀人可怎么办啊!自己学艺不精,什么法术都一知半解啊!啊呸,妈妈说自己虽然是妖也不能杀人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是听懂了就点头,听不懂也不许摇头。”男子的嗓音依旧低沉,“我是淮都请来的控妖师,5年前你接替上一任茶族首领成了这里的新首领,所有的茶树都由你接受掌管,负责它们的雨水阳光摄入以及解除病虫灾难,但你年纪幼小法力不足,第二年茶树就遭了虫灾,而你以为是天命不可违,竟然没有上报,导致虫灾延续到第二年。我淮都百姓以茶起家立业,如此受害严重,经济损失不可计数。另外,你好奇性极强还爱捉弄别人,我在这里唱了三年安魂曲就是为了把你引出来。你法力极弱,修炼了三百年都还不能化成人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七月十五是你第一次幻成人形吧。”
“……”祁小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鉴于他说的都是事实而且自己理亏,只能暗自腹诽:“那你现在把我引出来我的法力也不见得增加啊。”
“所以以后你要跟着我混,我来教你法术,督促你的修炼进度,你需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不然我没法保证哪天你被那些低俗不分好坏的捉妖师捉去炼化内丹。”
哦,天上掉下来一个控妖师给一只茶妖当师父!祁小红心里哀嚎着拒绝,但是由于那张符纸的存在,依然不可抗拒地点了头。
祁小红此刻只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二章 技不如人被人欺
跟着公子回府的那个晚上,祁小红无数次想要就地打滚变回一棵植物。然后在路过一条溪流的时候,她不幸地成功了,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身躯跟着流水飘啊飘啊飘啊,哦天呐!你怎么不救我!我会被溪水泡烂的!她在水里尖声叫着,当然,只有公子能听得到。
于是她悲催地看见那个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毫无救援之意。就在他们彼此快要消失在对方视野里的时候,他衣袖一甩,湿漉漉的一棵草被轻松卷入他的袖子里:“如此也好,省了你本就不多的法力,我走起来还方便些。”
公子不知姓甚名谁,府中人也俱不知,大家都叫他公子,祁小红也随了大流,公子公子地叫着。
公子话很少,似乎那天晚上和她对话太多,浪费了他的精力。之后的日子里说出口的无非也就是“练功去”“不做完这个任务不许吃饭”“背书”“罚面壁”此类,祁小红每日听得耳朵都要起了茧子,每日无聊到抓住府中的下人都想拉来说说话。
哦对,说到这里,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公子并没有骗她,而是真的每日教她法术,督促她练功,虽然自己资质愚钝,但这样的训练三个月下来,确实也小小地有了长进。
这一天一早,从下人那里打听到公子今日不在府上,祁小红偷偷溜到公子平常从不让她涉足的书房。
嘿嘿,这里她可是觊觎很久了,全府上下公子随便她活动,但唯独这里不许她踏入一步,连接近都不行。一定是有什么宝贝藏在这里,怕被碰坏了吧?你不让我进,我就偏要去折腾一番!祁小红此刻脸上的笑意已经蔓延得肆意而张扬,像只已经偷腥成功了的猫。
打开门的一刹那,祁小红的表情变成了惊讶!里面精致的法器有规律地摆放在正对门口的一张方桌上,她东摸摸,西看看,那些漂亮的法器摆在她面前,又似乎离她很远,她虽然法力很低,但对于这些法器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那个玉环戒是帮助吸收天地精华的,这个看起来很大的圆盘是植物系精怪法力不足时临时休养用的,还有……一个血红色的吊坠?那是什么?
祁小红想了一会觉得自己没有听过这个东西,刚要伸手摸上去,然后就感觉有人用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什么人?敢来这里偷东西!”冷冽的不近人情的女声,听到祁小红耳朵里十分不舒服。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小偷。我是祁小红,是公子带回来的……人。”差点说成带回来的妖,祁小红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你就是府上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天既然当了小偷,我就不能放你活着出去!”女子一声娇叱,剑带着杀气直直劈向祁小红。
祁小红吓的闭上了眼睛,“叮”的一声,门外飞进来一颗石子,打偏了剑锋,然后是公子有些愠怒的声音:“晨梓,住手!”
“可是她不经公子允许……”女子不甘心的声音被打断,“她不是小偷,你退下吧。”公子的命令既出,哪有不服从的道理,于是那个叫晨梓的女人,瞪了祁小红一眼,转身出了书房。
这边没心没肺的祁小红则是向着公子嚷嚷着:“她是谁啊?武功好厉害的!不过为什么叫她晨梓呢,是因为她只能做一个手下吗?”
“还不出去!做错了事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去面壁!还有,今晚不许吃饭!”公子是真的生气了,挥挥袖子直接把祁小红给扔出了书房。
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技不如人就要受制于人。这道理的前半句祁小红还不是很懂,但后半句可真是她的真实写照啊!
于是她一边面壁,一边在心里诅咒公子和那个怪女人以后法力武功都下降!
第三章 暖日流苏初相忆
那天夜里祁小红依然尽职尽责地跪在屋子里面壁,她又饿又累,正想着是不是可以趁没人变成一棵草然后偷懒睡去,然后听见有人踉跄着脚步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于是她赶忙装着很认真的样子盯着墙壁,目不斜视。
哦天哪,这是谁啊?这么大的酒味,熏死人了!正想嫌弃地推开身边的人,就听到那熟悉的低音:“阿九…你别碰那个,到该还你的时候我会还给你的…阿九…”
“公子?!公子你怎么喝成这样了?还有啊我不是阿九!我是祁小红啊!”祁小红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公子,失了往日的气定神闲,喝得酩酊大醉,有些吃惊,也有些意外。
后来的事情她也忘了,也许是太饿太困,听着耳边那人絮絮的话语,就睡过去了吧,总之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公子的卧榻上,而公子已经不见踪影。
一头雾水的祁小红推开房门,晨梓阴沉着面色在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公子在白荷轩备了早点,一刻钟之内要见到你。”
白荷轩是公子专用的会客地,顾名思义这里临湖,且四周种满了白莲,看在眼里都是清清亮亮的,是府中风景最为秀美的一处。
忐忑不安的祁小红绞着手指走近白荷轩的时候,公子正面向湖中,只给她留了个不明意味的背影。早晨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眼,公子站在那里,不说话,祁小红莫名地突然就安心了起来,于是也默默站在他身边。
两个人都不说话,轩外有风,吹动了一池莲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公子…”
“哎,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倒是突然尴尬了起来。公子笑了,温温暖暖的笑意漾开:“你先说吧。”
“公子…我饿了…”祁小红这话一出,公子的面色蓦地僵了一下:“……你就知道吃。”
然后他衣袖一甩,大步走了出去。留下祁小红一个人默默地风中凌乱:不是说找我有事吗?怎么奇奇怪怪的?
是不是大神都这么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呢?那以后我要是成了大神也要学着这个样子,酷酷的!祁小红又陷入了自己有朝一日武功法术天下无敌的白日梦中了。
后来的几天公子对她忽然冷淡了起来,给她扔下一堆新书和几句指导,就不再露面。祁小红也并没有多想,只当他还在为那天自己的鲁莽而生气,自己也默默地认真练习术法和心诀,不敢再生事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练习的深入,明显的提升之外也让她更加嗜睡,有好几次天还没黑自己看着书就睡了过去,偶尔还有轻微的眩晕,祁小红自己也没在意,想着什么时候再见到公子定要好好问一问。
公子没见着,不过倒是提前见到了晨梓。依旧是一张冷漠脸,带着没有温度的声音:“祁小红?什么鬼名字,土掉渣了。”
你才土,你全家都土!祁小红内心大吼,面上却嘻嘻哈哈地回敬:“不知晨梓姐姐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啊?我可是按公子吩咐努力练功了哪!”晨梓二字咬得极重。
“你!”晨梓的面色一白,然后扬起讥诮的唇角:“你不过是那人转世罢了,哪天他想通了自然就会和你分开,把你赶出去。”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出了院子,留下一脸愕然的祁小红,仿佛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知这件事。
转世?这她倒不太知道,不过…赶出去…听起来还不错哎!天天练功闷都闷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那个熟悉的山坡上,好想念之前自己身边那个聒噪的柏树精啊!
第四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公子已经有些日子不曾涉足祁小红的院子,哦不,其实那就是阿九的院子。
阿九啊阿九,遥远得甚至有些陌生的名字了,是三百年前吗?公子不敢细想。
多少个午夜梦回的时刻,那个遥远的身影闯入他的梦中,带着泣血的哀怨:“为什么变了呢?不是说好了要带我走的吗?”
真的是很久远的事了,他从梦中惊醒,却再次陷入回忆:那时候他还是个神仙----青帝,掌管天下绿植,而阿九,是淮地江南一带唯一的茶神,直接听命于他。
那时候的阿九可真算得上传奇哪,出生恰逢神界玄鸟日,出生那日天降异象红光缭绕,出生后被发现天赋异秉,本族术法练至最高等级只用了30年,随后被族内长老派往仙山学习,带她的正是当时的自己,那时候他刚刚接替上一任青帝,因为年纪尚轻只有120岁,所以他下令别人对他一律称呼公子,而不是帝君。
那时候阿九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对人对事都有点漠不关心的冷漠,见到他从来都是一句简单的问安,或是必要的请教,和其他人则是几乎没见她开过口。
唯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藏书阁里那些晦涩难懂的大部头。她对武功术法的领悟极强,但也有极大的缺陷,那就是她无法相应地掌握每一层术法对应的心诀。
这个缺陷,可大可小,那些奇奇怪怪的武功或多或少给练习的人带来心境上的暴戾和嗜血,心诀就是引导修习者端正心态,防止走入邪路。
青帝暗中观察,见这阿九除了待人冷漠之外心性倒还算耿直,应该难生害人之心,便也放松了对她心诀修习上的要求,任她学些她感兴趣的内容。
阿九武学进步神速,当仙山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连续召开到第五个年头的时候,她打败了他,这也意味着阿九,可以出师了。
也就是那一年,仙山后辈中最优秀的师徒二人--青帝和阿九被同时选中派往人间走马上任。和大多数故事一样,二人经历背景相似,都是年轻有为的同辈人,而且平日里接触较多,又兼着师徒这些年互相了解的情分,日久生情这件事悄悄地发生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公子眉目如画的脸呢?好像就是某一天和寻常人一样走在街上,公子停下步子在街边给阿九挑选礼物的时候吧。公子可真好看,眉峰俊逸,线条硬朗。第一次,她感到自己的心为着一个外人,不安分地动了动。
那天是阿九的生辰,也是她的绾发礼该进行的日子,她的外貌也终于蜕变成为一个一身白衣的娇艳女郎,他拉着她去选礼物,直到他忽然看到那个漂亮的血红色吊坠----和阿九真配,妩丽却不显山露水。
他拿着那个坠子回转头的一刻,撞上了阿九盈水的眸子,然后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一点一点在心中破土发芽。
当时只道是寻常。
二人对视后慌忙移开目光,默契地不再提起。也许是这么多年的独来独往都已成了习惯,她和他都认为应该把感情深藏入心,万万不能越雷池一步。想到在他们之前那对相爱的人,最终得到的结果竟也是双双被抽去仙骨,贬入凡间做了苦命鸳鸯。而最可怕的是当他们受满人间八苦回到仙界的时候,应先前受罚时的条件,本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了,谁料反而迅速分开了,这其中的原因别人也不好深究,因此竟成了无解之迷了。
只是当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情之一字,一旦开始,后面的可就由心不由人了。
从最初两人偶尔接触时的尴尬开始,每一次相遇就伴随着爱情里最常有的脸红心跳。青帝位高,阿九每日点差前按师徒礼该向其敬茶,某日茶水稍热了些,又恰好接茶的青帝急了些,指尖相接的一瞬,似是茶水的温热沿着手臂攀上了面颊,尴尬的气氛像是又携了点心意相知的兴奋,让他们都红了脸。
第五章 转笔卷承生死诺
抟笔濯濯,卷承生死诺。
千里擦肩误,满纸描摩。
若是他们都坚持守住最开始的那一点悸动,而没有后来更决绝的动心,也许这感情在他们漫长的岁月里对彼此都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植物界渐渐传了些传言,关于阿九的。像一般的神女,绾发礼那天定形后身上衣衫的颜色就不会再变了,但不知为何阿九的一身白衣竟在淡淡地向红色转变,起初是衣角处淡淡的粉色尚不引人注目,但忽然有一天开始大家都看得到她衣服的变色逐渐加深,这就是件不寻常的事了。
据说上一个出现这种变化的,好像是梓晨啊,梓晨正是那个好不容易熬过了惩罚却和恋人分开的女人。
阿九面上不动声色地任大家议论,但其实她是最早发现这件事的人,从衣角处那一抹粉色爬出她就已经注意到了。
她没有去找公子,因为她知道颜色变化的确是与她的感情有关,这件事她是从那些古籍中得知的,但她并不打算告诉公子,她想凭借自己强大的武学功底压制住颜色的蔓延。
阿九以为只要不见公子一段时间感情就可以压制,于是托另一个茶神向青帝告假,称自己练功有些急,受到了反噬,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实际上她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尽力回想之前的心诀,但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是,因为长时间对心诀的忽略,还有术法压制所带来的反噬,以及自己对公子难以言说的感情,衣上的颜色非但不见减少,一件更可怕的事正在发生,她的额上,第三只透着妖异的瞳孔逐渐打开。
阿九真的有些慌了,即使术法再强大,内心里也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年轻的心无法独自承受这样的变故,当她深夜里闯入青帝的卧房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公子救我…
青帝看到她哭得通红的双眼,和眉心那一点妖异的紫瞳,也顾不上阿九表露心意的所带来的喜悦,而是心下一凛,他的阿九…受苦了。当即下了一道命令:茶神阿九即日起程与自己同赴塞北学习当地茶树御寒之法。假借学习之名,实则为躲开人多嘴杂的府邸,到塞北找一位高人求助。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一抹黑影从房顶掠去。
向北行进的路上他们都是昼伏夜出,避免被同僚注意到,也避免惊吓了那些普通的凡人。
那个妖异的瞳孔没有给阿九带来什么奇妙的能力,反而让她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出府时尚还可以勉强运功压制,到了路程的一半,竟是连轻功都施展不得,更别提使出什么术法,她成了一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女子,时常昏睡,只能依靠公子日夜不敢掉以轻心的照顾。
但她并不感觉痛苦,反而觉得就这样做一个凡间女子挺好,有爱的人陪在身边,照顾关心着自己,不用考虑什么妖瞳,不用管自己神女的责任,什么都不用想,只安静地呆在他身边就好。她依然总是沉默寡言,但眼睛里却不再有那冰冷的漠不关心的目光。
公子也看出了阿九的变化,心底着实高兴了一阵,但他的担忧却日复一日增加着,先不说这次私自下令去塞北就够让天神弹劾他一道了,若是再让他们得知他隐瞒妖瞳不报,恐怕会给阿九惹来杀身之祸。古书中记载:异瞳者男,用之可改换天下;异瞳者女,若为乱一方,当使九龙诀诛之。
虽然这段记载并没有真正的史料佐证,但也不能让阿九冒这样的险。
出发后的人间历时第三个月,白日里住在客栈休息的青帝和阿九刚刚叫小二送上来食物和一壶茶,然后阿九看着那小二俯身在公子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公子的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
“阿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有点事情要办,我去去就回来。”公子替她掖了掖被子,转身跟着那小二就出了门。
第六章 愿在相逢于良夜,莫如今生
那天阿九没有等回公子,而是看着那小二去而复返变回梓晨的模样,直接封住她身上的重点穴位,让她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随后就被带到了天神面前。
“神女阿九,你可知罪?”天神威严的声音响彻耳间,嗡嗡地扰得她头疼。
“…不知。”阿九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眉间开始闪烁奇特的紫光。
“匹夫无罪,异瞳有罪。知而不报者,罪加一等。青帝这会…应该已经被剥去了仙骨,正在经受扬灰挫骨的疼痛吧。”天神的声音依然威严,没有一丝起伏。
闻听此言,阿九再也不能淡然,她的心开始细细獰疼了起来,公子,被剥去仙骨了吗?因为她这样一个不详之人?因为公子想要保护她?
然后她想起公子平日里翩然君子的模样,想到照顾她时的细心和体贴,想到他们无言对视的时候温柔的眉眼,想到……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从阿九的胸腔里迸发出来,她眉间的那只紫瞳此刻已全然睁开:“逆我者,伤我者,恨我者,我统统都不会放过!”
已经变成了凡人之躯的青帝,此刻感受到剧烈的能量波动,他开始慌了:“不要!阿九不要!他们是故意引你使用异瞳,才好对你下九龙诀的!别冲动啊…阿九…怪我无能…”
男儿有泪不轻弹,一行清泪为情堕。
阿九自然是输了,当她面对着十八位天神一起使出的九龙诀。她被压在九龙潭整整三百年,满身修为一点一滴散尽,前世记忆全失,性情大变,虽未剥去仙骨,但也失了仙资,遣回出生地淮都,所幸家族对她并不排斥,反而还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给了她一块封地,就是之前那片小山坡。
公子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棵不能幻化人形的茶树,刚到封地两年。真好阿,终于又找到他的阿九了。
躲了祁小红这么多天,也该是时候看看她了。
公子踱着步子走到祁小红的院子,正看到她软软地趴在桌上睡着,唇角不自觉上扬,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等等,这…才巳时刚过,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她怎么了?公子疾步走过去,探手摸向她的脉搏……然后大惊失色!强弩之末!怎么会这样?明明一开始都还好好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她的生命消耗竟如此快!
他吩咐好侍女照顾好昏睡中的祁小红,阴沉着脸色向天神祭出自己的元神,想要一问究竟。
再回来,他除了愤怒就只有满满的无力感,梓晨当年因受情伤把自己名字颠倒,以示对有情之人都怀有怨恨之心,所以才向天神告发他们的行踪,直接导致他和阿九被分别贬去仙骨,还有这三百年间的分离,可是他们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不言盛景,不叙深情,为何还是不能就此放过他们!阿九的身体自从受九龙诀侵害就不适合再练功,否则就是自绝生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从未告知他们任何一人!
祁小红陷在梦里好像度过了很多很多年,那些她以前不知道的,梦里有个声音全部都告诉了她,只是那声音不怀好意,听起来颇不舒服。
醒了的时候,她心底已经一片清明,自己这身体,恐怕是回天无力,希望这次不要再拖累公子了。
祁小红站起身,向白荷轩走去,她的身影落寞而坚决,身后好像有谁在叫她的名字,前世的,今生的,一声声像是喊着心尖上的自己的命,她顿了顿,公子,莫怪我,无论我是阿九还是祁小红,出现在你身边就是错误吧,那么就由我来结束它吧。
水花四溅----身后是迟来了一步公子伸出的手:“阿九!”
府里出了不寻常的事,所有人在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之前就被遣散了,也包括那个神界的一魂化成的凡人--晨梓。
后来谁也没有再见过公子了,淮都的茶树倒是长势好了许多。
愿再相逢于良夜
还是旧容样
在尘世游离
从此生死两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