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什么？头盔都丢了，这就叫丢盔弃甲吧？哈哈！”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莽汉看着三个孩子那个狼狈样，嘲笑的话脱口而出，跟着就是哈哈大笑。

“哈哈！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居然也想出城杀敌，还是太嫩喽！嘿嘿！”久经沙场的掌旗老兵，叼着烟袋，话虽然有些看不起人，但是流露出来的表情，却是一种欣赏的态度。

“哼！我们杀了……”赵小峰脸憋的通红，并没有看出掌旗老兵欣赏的眼神，本来是准备辩解的，后来一想，三个人早就商量好的，不能让疏勒城的叔叔伯伯们知道，情急之下，差点说漏了嘴，赶紧打住，只说出半句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哇！”

“哇哇！”

张守忠和阚泽再也忍不住这些小看和侮辱他们的语言了，失声大哭起来，毕竟还是孩子。小峰刚刚十六岁，张守忠和阚泽比他小几个月，说是十六岁，其实就是十五岁多几个月而已。尤其是阚泽，昨夜偷偷出城，用他的计策得以成功，偏偏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居然忘了再把头盔带上。现在浑身是土，衣甲凌乱，没得到叔伯们的夸赞，反而被一通嘲笑，都是因为自己，越想越难受，哭声也就更大了。

“呦！哭了，我们可没有别的意思，都是夸你们呢，这，这，这怎么还哭上了，好了，好了，不说了！”络腮胡子名叫南木子，母亲是北地游牧族，父亲是大汉戍边募兵，他生性善良乐观，天大的困难摆在面前，也无法动摇他那喜爱开玩笑的性格。原本是和三个孩子开个小玩笑的，平时也经常带着孩子们练习武艺。看着孩子们有胆量单独出城寻找战机，心中万分激动，偏偏喜爱之情不会表达，让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受不了了。

这时候耿恭带着赵半山和老神仙出现了，他先狠狠地看了络腮胡子南木子和掌旗老兵一眼，然后严肃地说：“擅自出城，违反军令，丢失盔甲，按大汉律当斩！来人，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拉到城墙上斩首示众！”

“耿校尉不可，他们还是孩子！”

“耿校尉开恩，饶了孩子们吧！”

络腮胡子南木子和掌旗兵看见几个士兵过来反剪了孩子们的胳膊，来不及多想，哗啦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赶紧替三个孩子求情。赵半山却上前，先给了儿子一个耳光，将小峰扇倒，紧接着又朝着守忠和阚泽一人一脚，把三个孩子都打倒在地。老神仙抱拳弯腰施礼：“校尉，念这三个娃娃尚未加入军籍，应该是顽劣调皮，目下正是用人之际，死罪可免，还是让娃儿们戴罪立功吧！”

耿恭略一沉吟，大声说：“看在将士求情，死罪可免，但无令出城，仍然要罚。就罚你三人随赵队长巡城三日，不得懈怠，否则，严加惩处！”这明着看似惩罚，其实就是收纳了他们。

小峰三人赶紧从地上爬起，单腿跪地，齐声说道：“谢校尉大人不杀之恩！”

赵半山领着三个孩子上了城墙，耿恭和老神仙朝着救治站走去。人群散开后，只留下了络腮胡子和掌旗兵。

“这是什么意思？”络腮胡子问。

“看不出来吗？咱们又添生力军了。我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峰跟他爹一样，天生就是当兵的料。”

“嗯，这三个孩子有出息，像我大汉戍边将士的子弟，尤其小峰，从小就跟他娘来到这里，箭法深得家传，胆大心细，说不定以后做到将军也未可知。”

02

耿恭和老神仙边走边说着话，看到三个孩子的成长，打心眼里高兴。但作为疏勒城最高将领，他不得不考虑目前的情况。这刚刚进入秋天，北地游牧人就来觊觎我大汉边城，看来今年又是大战恶战不断啊！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二十里之外，羯族人。”老神仙说。

“看来今年草原大旱，从西北都跑到我们这里了。这些畜牲，以羯族人最该杀，虏我边民，杀我将士，这些天杀的贼人，把俘虏当做军粮，叫什么‘两脚羊’，太可恶了，此仇不报，非我大汉戍边将士。我想，现在他们派出来的都是斥候小队，没有多少人。不如主动出击，先消灭了斥候，多会儿他们大队人马过来，我们再死守疏勒城。”耿恭恨恨地说。

“斥候小队，最多十几人，我们派出多于他们三倍的人数，应该可以确保全歼，让这些畜牲们的主力失去消息来源，同时我们要早点向朝廷汇报这里的情况，请求支援。”老神仙想的全面，只是这增援，旅途太过遥远，没有一次能够及时，但汇报是必须的，也好让其他地方的戍边将士得到警示。

“好！就这样。”耿恭点点头，朝着后面跟过来的卫兵大声喊道：“通知各百夫长、什长、伍长，到这里听候调遣！”

老神仙的药材库，早就成了耿恭的守城中军议事大帐。没多长时间，十几个身穿铠甲的将士就全到了。

耿恭治军，该严厉时严厉，能轻松时也会让大家轻松一点。此时还没有到紧要关头，所以并没有像大战来临时那样紧张。大家手里拿着老神仙特制的木杯，喝着老神仙自己酿制的葡萄美酒。多年的戍边生活，磨练的早就变成了钢铁意志，此时并没有对这次会议有多么重视，还是认为耿恭校尉是在做平常的练兵、守城部署。

“从今日起，各队抽调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兵九十人，分为三队，每队三十人，分别由弓弩队长赵半山、前锋营苏通、张央负责，出城三十里，搜寻羯人斥候，遇小队则围而歼之，不得让一人漏网。一队三组，一组十人，出城相隔五里，以黄烟利哨为号联络驰援。万一与羯人主力相遇，互相掩护，迅速脱离战场，退回城中。各位听明白了吗？”耿恭话一出口，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本以为是布防，谁知道却是出战。

“弓弩队一百零二人，愿全部参加！”赵半山立功心切，站起来大喊一声。

“我队将士愿全部参加！”

“前锋营愿全部参加！”

“好啊！这样，前锋营大队抽调三十人，半山的弓弩队抽三十五人，再抽调精干强力骑射精通者二十五人！大家都去准备吧！”

03

“半山，等一等！”老神仙笑呵呵地喊住赵半山，跟耿恭互相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咱们去看看你那三个娃娃。”

“放心吧！早就成了，守城作战以一当十。哦！对了，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杀了那两个羯人散兵的吗？”

“智取！”耿恭发自内心地高兴，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干脆地吐出了两个字。

“用头盔和食物，引诱那两个羯人到二十几里外的废弃土城。”半山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悦，不等细问，一股脑儿地往外倒。夸赞之情，溢于言表。他接着说：“守忠力大，三人合力推倒土墙，将那两个羯人砸倒，压在土墙下失去了战斗力，然后轻而易举地取了他们的性命，唯一遗憾的是，撤退时有些慌张，没有顾上把引诱那两个羯人的头盔和食物带上，留下了尾巴。好在我又派人过去处理了。”

“头一次出城杀敌，全身而退，实属难得。我之所以惩罚他们三个，也是怕出生的牛犊不怕虎，万一骄傲了，对以后作战不利。”耿恭也是看到孩子们成长起来，内心高兴。

“哎，我说，你老神仙手里拿的什么宝贝啊？”

“给咱们小英雄的礼物，让他们更好地杀敌立功。”老神仙神秘地拍了拍手里的包裹，捋了捋胡子，笑得十分开心。

疏勒城正北内城下有块空地，原来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赵半山把杂物清理到别处，平整出来，作为平时弓弩队练习射箭和演武的场地。此时有十几个士兵，站在一旁正在围观练武，里面演练着眼花缭乱地攻杀的，正是少年英雄赵小峰、张守忠和阚泽。

大汉戍边守城将士，他们在长期的守城战斗中，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守忠和阚泽侧身迎敌，是在演练将数倍敌人隔开，由小峰一对一，迅速斩杀敌人。此为面对优势敌人，变被动为主动，形成局部优势。

“好！好！”一套战法演练完毕，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

“嗯，小峰的弩机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除了强弓硬弩在力量上不及半山，看来以后我们弓弩队又有神箭手了。守忠和阚泽也很不错，一个力大，一个敏捷，在合战时能够各自发挥优势，假以时日，定能杀敌立功，我们疏勒城守军，又添勇将！”耿恭甚少表扬手下将士，刚才看到三个孩子的演武，心生欢喜，忍不住对孩子们一顿夸奖。

04

看着疏勒城守军又添三个小将，每个人都十分开心。大汉边境，绵长数千里，兵力配备不够，一旦战事吃紧，只能在百姓中招募。而疏勒城距离玉门关遥远，兵员补充不上，全城守军只有三百多人，有三分之一是自愿加入耿恭队伍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现在看到守城的子弟已经长大成人，能够参战杀敌了，老神仙禁不住眼里潮湿了。

“半山，此次十人小队主动出击寻找敌方斥候，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小战，可以让三个孩子参与锻炼杀敌，但是一定要注意他们的安全。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希望这次的锻炼，能让孩子们迅速成长起来，以便在以后的大战时，为我大汉守护边民，守护疆土，建功立业。”

“放心吧，校尉。我三兄弟从小在疏勒城长大，跟各位叔伯学习武艺，早就想从军报国，现在我们都准备好了！”小峰听到同意他们参加出击小队，能够出城作战了，十分激动。

“求战心切可以理解，但是，出城作战，非同儿戏，必须听从长官将令，如若不然，军法无情。”

“遵命！”三个孩子一同大声答应着。

“来！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宝贝！”老神仙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三把古香古色的短剑。每个人给了一把，然后老神仙捋了捋胡子，非常肯定地说：“关键时刻，它可是能救命的。这是我从中原铸剑名师唐门老大哪里，用了一整葫芦九转还魂丹换来的，玄铁打造，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你们拔出来看看，试试刀锋。”

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拔出了短剑，那短剑比平常的短剑略长几分，剑身却细了一分，寒光逼人，摄人魂魄。拿在手里，十分沉重。小峰找了一根碗口粗的圆木，轻轻一挥，便将圆木斩为两段。果然是神兵利器，三个孩子得了这宝贝，想着可以用它杀敌报国，心里开心的很，连忙向老神仙致谢。

“从今往后，你们三个就是亲兄弟，上了战场，不能只顾乱杀乱砍，要时刻注意身边兄弟的安全，互相保护，共同杀敌。平时要多向叔伯们请教，练好本领。”

“明白！”

耿恭和老神仙走后，赵半山又安顿了三个孩子，并把其他被选出来的出击小队战士和三个孩子集中在一起，既让他们互相熟悉一下，又能让有经验的老兵多给孩子们讲讲，如果在战场上遇到状况，该怎么攻怎么防怎么解决。

入夜，三个孩子激动的睡不着，悄悄地耳语着，互相鼓励，明天出城，一定要杀敌立功。

05

五更未到，三队人马悄悄出了城，迅速分散开，相隔五六里，消失在夜色中。

疏勒城正北，赵半山把哨位安排妥当，便走下沙冈，来到一块三面都是沙堆，天然的隐蔽场所，除了派出的哨兵，其他人留在这里休息。一直等到中午，草草吃了点干粮，继续埋伏着。才入秋，中午的太阳，把人晒得暖洋洋的，四周非常安静，赵半山示意大家继续休息，自己也躺在沙子上打起了盹。

突然，派出去的哨兵连滚带爬地跑到赵半山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五里之外，十人斥候小队，骑马，轻甲，无长兵刃，有弓箭，正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发黄烟给其他小组示警，让他们从侧后包抄。都起来，准备杀敌！我带着小峰、守忠和阚泽正面迎敌，迅速将他们分成三段，其他人围而歼之！快！快！快！”

话音未落，小峰三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其他人迅速消失在了两侧。

赵半山带着三个少年出现在沙冈上，立刻就被羯人斥候所发现，一阵惊慌失措后，发现他们只有四个人，又大胆地冲了过来。看着后面的三个少年跃跃欲试，赵半山又叮嘱道：“别急，我们充分利用地形，这沙坡对我们十分有利，让他们靠近我们，等爬到半坡时，我们再出击。”

羯人斥候在沙坡下看的十分清楚，一个壮士后面带着是三个小娃娃。这下更加毫不顾忌，争先恐后往沙坡上冲。当他们冲到一半时，赵半山拉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弓弦响处，早就射翻了冲到最前面的羯人，尸体顺着沙坡滚落下去。

“杀！”赵半山杀声才出口，三个少年就像小老虎出笼一样冲了出去。守忠和阚泽奋力跳起，越过前面两个羯人，朝着后面的羯人猛砍猛杀，一下子就将冲上来的羯人分成两半，他俩利用沙坡的高度，将后面的羯人逼退了几步。最上面的两个羯人，一起挥刀朝着小峰杀来。小峰毫不畏惧，右手举刀架住其中的一把来刀，左手抽出老神仙送给他的短剑，顺势送进羯人的右肋。另一个羯人的刀还没有砍下来，人就歪着身倒下了，咽喉处一只利箭，都快被赵半山的神箭射穿了。

电光石火之间，十人羯人斥候，已经被杀死了三个，这时候，沙坡下另外两个小组已经围了过来。左右两侧也各出现了七八个人，迅速靠拢，利用守忠和阚泽的猛冲猛杀，把剩下的七人又分成两半。战局瞬间变成了三十人绞杀七个人，尤其是赵半山的弓弩队员，近战弩箭使用的十分娴熟，杀敌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眼看着羯人斥候就被全歼，守忠和阚泽急了，大喊着：“给我们留一个！”话音刚落，最后一个羯人斥候已经身手异处了。

“打扫战场，掩埋尸体，迅速回城！”

“我俩，我俩，一个贼人都没有杀！”

“你俩表现的非常勇敢，能连续两次分割敌人，全歼这股羯人斥候小队，都是你俩的功劳。记住，杀敌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

06

回到疏勒城，耿恭在功劳簿上记下了这次伏击所有人的功劳。特意当众夸赞了小峰他们三个少年，并且发放了军牌，让他们成了正式的疏勒城募兵。

由于在这场伏击战中，守忠和阚泽只是严格执行赵半山的命令，拼命将羯人斥候分隔，并没有斩杀一个敌人。尽管耿恭和众将士对他们三个人赞不绝口，也被授予了募兵军籍，可守忠和阚泽还是有遗憾，回到城中驻地，两个人闷闷不乐。

“哼！什么少年有为，什么少年英雄！大好时机，居然一个贼人都没有杀死，空有这名号有何用！”守忠用力将棉甲摔在床铺上，一屁股坐下，看了看小峰，又说：“还不如峰哥你，不管怎么说，还斩杀了一个。”

“这算什么呀，我也是给父亲做掩护，要不是我挡住了父亲的箭，也轮不到我出手。不过，老神仙给咱们的短剑真好用，两层甲，一下子就透进去了。”小峰说着安慰两个兄弟的话，从腰间摘下短剑，拿过一块破布，轻轻擦拭起来。

阚泽比较冷静，也劝守忠，并且给守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注意小峰手里的短剑。阚泽站起来，走到守忠跟前，拍了拍他，说：“我们是新兵，头一次跟叔伯们出去，能受到夸赞已经很不错了，也许有机会，让我们单独行动，那时候就不一样了，有你立功杀敌的机会。”

“唉！再轮到我们，恐怕就是十天以后了，再说，哪有像今天这样的好机会啊！峰哥，你说说，这短剑怎么个好用法，快讲讲，说不定以后我俩也能用上。”刚才还是一副沮丧的样子，看见小峰手里的短剑，眼睛亮了，顺手把自己的短剑也摘下来，一脸羡慕地看着小峰。

“近身利器，只要贴身近战，用它再好不过了，我想去找先锋营的苏通苏大叔，他曾经是名惯九省的绿林豪杰，贴身近战有独到之处，让他传授咱们最实用的杀敌本领。”

“好！好！我们这就去！”守忠和阚泽连连点头。

苏通早就听说赵半山的儿子小峰和守忠、阚泽得了老神仙的宝贝。看三个少年两眼放光，极其恭敬地来找他，心中猜到了大半，等少年们说明来意，略一沉吟，便引着他们来到帐外，一招一式，耐心细致地教授起来。苏通根据他们三人的特点，结合战场上经常遇见的情况，设计了一整套近身杀敌的套路。苏通认真传授武艺，三个少年学得扎实，回去以后，只要有时间，就凑在一起探讨研习，很快就熟练精通了，只等机会出现，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转眼之间过了八九天，当又一次轮到赵半山小队出城伏击了，却有了变故。原来，自打上次伏击成功后，其他派出城的小队都是空手而归，再也没有遇见羯人斥候小队。正好，此刻需要派出几个人，去接应玉门关送来的箭支。耿恭思前想后，虽然有些危险，但三个少年更需要锻炼，于是决定让络腮胡子南木子带着五名士兵和他们三个少年前去接应。

07

玉门关到疏勒城，两千里路，九匹战马，九名战士，朝着南面疾驰而去。他们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向南一米，就距离家乡近一米。

南木子九人，每日夜宿晓行，如果不是战马需要饮水补充能量，他们在马上就可以吃喝，根本不用担心。每日保持战马的能量，他们骑行百里就宿营休息，这样走了十天，在中途与运输队相遇，交接到四千支箭，由四匹马驮着。返回的路上就没有这么快了，每日只能行八十里。

十天后，距离疏勒城还有二百里，眼看再有两三天就完成任务了，大家早就忘了长途跋涉的辛劳，宿营地里，说说笑笑，只等两三天以后，回到疏勒城，痛痛快快喝上一顿老神仙的葡萄酒，美美地吃上一顿肥羊肉。

突然，放哨的士兵跑过来，冲着南木子抱拳道：“发现有一骑窥探，朝着西边而去！”

“不好！是斥候，我们被发现了。还有二百里，不能休息了，决不能让箭支落入贼人手里，反过来再伤害我们。快走！快走！”南木子果断地催促大家起身。

“南木子叔叔，我和守忠阚泽断后，你们尽管牵马向疏勒城疾驰。否则，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贼人追上。这不是大队人马，极有可能是羯人先锋队，我们阻挡一阵子，再追上队伍。”小峰为了确保箭支不被贼人掠去，决心带着守忠阚泽与贼人周旋，让箭支安全运到疏勒城。

“好，记住，只做袭扰，不可恋战。”南木子也知道箭支的重要性，翻身上马，临走还不忘嘱咐小峰：“保护好你的两个兄弟！驾！驾！”带着人马箭支，绝尘而去。

看着南木子带着人马离开，小峰对守忠和阚泽说：“我们把贼人往东边引，绕个圈，再回疏勒城。先向西，寻见贼人，不跟贼人近战，用弓箭伺候！”

“好！听哥哥的！”

三匹快马，三个少年，精神抖擞地向西疾驰，果然西去十里，大约百十人的羯人先锋队黑压压地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待到能看清对面人的面孔时，羯人骑兵放慢了速度，略一迟疑，便派出七八个羯人快马冲过来，想生擒活捉三个少年。

“十五步后，我射最前面的羯人，你俩射后面的。只发一箭，然后掉头朝东，且战且退，不要慌张！”小峰此时冷静的让人羡慕，本来守忠和阚泽看着羯人冲了过来，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还真是有点慌乱，听了他的话，信心立刻提了上来，摘弓搭箭，虎目圆睁，杀心顿起。

“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射！”小峰大喊一声，弓弦响处，冲在最前面的羯人应声落马。紧接着又是两声脆响，守忠和阚泽的箭也带着仇恨射了出去，一支射在羯人的咽喉，一支射在羯人的胸口。

“走！”小峰一声喊，三人调转马头，朝东奔去。如雨的箭落在马后，呐喊声在后面响起。

08

看着五个羯人紧追不舍，小峰在马上大声说道：“必须解决这五个贼人，万一贼人只用这五个人追击，大队人马转而去追赶南木子大叔，我们的袭扰任务就失去了作用。怎么样，两位兄弟，三对五，试试我们贴身近战的短剑，让它们开开杀戒。”

“没问题，再跑五里，如果后面还是这五个贼人，咱们就下马贴身近战，让他们尝尝我们的神兵利器。”

又跑了五里以后，看看还是这五个羯人，三个人便弃马，持刀而立，等待五个贼人进前。此刻，风卷着黄沙滚滚而来，吹的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风沙中三个少年，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五个羯人早就发现这是三个未成年的少年，就想着把他们生擒活捉，看见三个少年下了马，以为就要得逞，也跟着下马，大胆地围了上来。

小峰三人，对于贴身近战早就演练的精熟，五个羯人刚刚围上来，小峰在前，守忠阚泽在后，呈三角进攻阵型，待羯人靠近，小峰虚晃一刀，后面的守忠和阚泽一跃而起，扑向贼人，迅速把最前面的一个羯人与后面的四个羯人隔开，战场迅速形成小峰一对一，守忠阚泽各一对二。

小峰趁羯人一刀砍空，持刀的胳膊迅速搂住了贼人。羯人善摔跤，看着小峰搂住他，不由得暗暗发笑，这个雏太嫩了，看我把他摔翻，生擒了他。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早就扔掉了弯刀，一手搭在小峰持刀的胳膊上，另一只手伸在小峰大腿上，用力，小峰就倒了下去。可还没等这个羯人高兴，突然感到心窝一阵剧痛，一把短剑已经从左侧心脏抽了出来。

守忠为了减轻阚泽的压力，磕开围着他的两个人，顺手朝着围杀阚泽的其中一个砍了一刀。阚泽此时，险象环生，只能顾及自身，拼命遮挡着朝他砍来的弯刀。两个围杀他的羯人，眼看就要得手，没提防小峰从侧面冲过来，最右边的一个，脖子上被小峰砍了一刀，歪着身倒下了。少了一个羯人，阚泽压力大减，迅速俯身躲过一刀，短剑出鞘，顺势从下往上撩，斩去羯人一只胳膊，又一刀，结果了那人的狗命。

战场瞬息万变，刚才还是五对三，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三对二。两个围杀守忠的羯人，眼看着小峰和阚泽围了上来，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被守忠勇猛地各砍了一刀，三把刀三把短剑，一起砍向两个贼人，迅速结束战斗。再看守忠，拼得勇猛，左肩虽有棉甲，也被砍开，鲜血染红了甲衣。

小峰从羯人身上，用短剑割了几条内衬，给守忠包扎伤口。让阚泽去看看再有没有羯人跟进。果然，三人休息了一阵，后面上来十几个羯人。三个少年上马，缓缓向东，不疾不徐，等待后面羯人追来。

夜色渐渐来袭，风沙骤停，后面没有了追敌，他们也安营扎寨了。

09

小峰三人轮流放哨，每个人休息了一个时辰。三更天才过，小峰就把守忠和阚泽叫到一起，小声说道：“贼人万万不会料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趁着夜色，我们去劫营，将贼人赶跑，回马去追赶南木子叔叔他们，他们带着箭支，就算放开了，一晚上也就百十来里，距离疏勒城还有百里，万一遇敌，恐怕凶多吉少。”

“偷营，再去驰援南木子叔叔，好计策！”

羯人小队只顾穷追三个少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三个少年胆大包天，居然敢趁着夜色劫营。哨兵昏昏然送了性命，突然之间喊杀震天，羯人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大汉将士，发一声喊，一个个抢过马来，不顾一切地逃跑，后面喊声夹杂着弓弦响，有一两个落后的被透背射死。

劫营大功告成，三个少年追出十几里，小峰勒住马，大喊：“穷寇莫追，咱们快点追赶南木子叔叔他们。”

三个少年调转马头，朝着疏勒城方向疾驰而去。此时天已经微亮，三人顾不上鞍马劳顿，一心想着还有二百里，尽快赶上南木子叔叔，只有箭支安全到达疏勒城，他们的任务才算完成。

一路无话，三人只顾拼命打马赶路，一天下来，黄昏十分，已经距离疏勒城七八十里路了。

“不好！有情况！”阚泽耳朵灵敏，发现前面有喊杀声。

“定是南木子叔叔被羯人追上了，快！快！我们分三路围过去，决不能让羯人把箭掠了去，驾！”小峰话音一落，率先打马直冲向前。“驾！驾！”守忠向右，阚泽向左，三个少年虎入羊群般地冲向敌群。

果然是南木子，他们行至距离疏勒城七八十里时，被后面羯人追了上来。这是羯人先锋队，发现疏勒城接应箭支小队后，由副队长带着一百多人，要抢劫箭支。前面分出二十多人追杀小峰他们，后面七八十人大队人马追击南木子。

南木子眼看被追上，万不得已，撤到一个沙坡上，马匹都卧下，南木子带着五个大汉将士死守，靠近就用箭射杀，正在苦苦支撑，眼看着五名大汉将士中箭牺牲，南木子正准备把酒倒在箭上焚烧，说什么也不能留给这些可恶的羯人。

就在南木子要点燃箭支时，羯人却停止了攻击，后面响起了喊杀声。围攻南木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情况，纷纷回头张望。一阵慌乱以后，发现三面冲杀过来的，每边只是一个少年，马上来了精神，迅速将三个少年分别包围。三个少年虽然勇猛，毕竟势单力薄，不一会儿就都陷入苦战。南木子刚刚释怀，此刻又开始绝望了。

正在万分危急时刻，四面八方号角响起，利箭如飞蝗一般，瞬间羯人像割麦子一样，纷纷倒下，余下的人望风而逃。一骑飞快驰来，正是弓弩队队长赵半山。

10

杀散羯人先锋队，赵半山护送南木子和三个少年，缓缓入城。耿恭下城走近四个人，看见每个人都是血染征袍，不禁热泪盈眶。

“启禀校尉，四千支箭完好无损，已经交割，接应小队九人，战死五人，四人归队。”

“南木子辛苦，小峰、守忠、阚泽辛苦了，快请老神仙，先治伤，然后好好将息！”耿恭说完，回过身来，大声说道：“众将士听令！羯人大队人马马上就到，诸位各守要害，做好守城准备，不得有误！”

随后，南木子和三个少年被老神仙带下去治伤休息，耿恭派出斥候前出百里打探。又招呼赵半山和另外两个百夫长一起去老神仙哪里议事。

小峰三人伤的不重，全是皮外伤。在老神仙给他们治伤时，不住地夸奖短剑，感谢着老神仙。这场战斗，虽然损失了五个战士，但是至少杀死羯人先锋队五十人，完全可以说是以少胜多的大胜。

天刚亮，斥候就回来汇报，大约两千羯人，由一个大王率领，浩浩荡荡向疏勒城而来。

“趁贼人立足未稳，请求出战，先挫败他们的锐气，不知校尉可否应允。”苏通拍案而起，请求出战。

“既然是两千人，我们先看看他们的战力，摸清底细，然后再做打算。”面对强大的敌人，耿恭胸有成竹，曾经两万敌人围城，照样退敌，这两千羯人，何足道哉。

“打开城门，苏通带本部人马出城，此战只是探探贼人虚实，苏通兄弟切勿追击恋战。”

当黑压压的羯人围城后，耿恭登上城楼，向下观看。战鼓咚咚响，苏通手提金背大砍刀，胯下乌骓马，来到阵前，大声叫阵：“哆！挨千刀的羯族人，犯我边境，杀我边民，今日让你们尝尝爷爷的金背大砍刀，哪个不怕死的畜牲敢来与我一战！”

只见对面一骑飞出，却是一个满脸横肉，胡子拉碴的家伙，手里提着狼牙棒，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地出战了。

看见有人应战，苏通再不说话，催马上前，力劈华山，兜头就是一刀，势大力沉。对方横举狼牙棒，想试试苏通这一刀的力量。苏通就在二马错蹬之际，改劈砍为刺，绕过狼牙棒，将贼人刺于马下，复又一刀，砍掉羯人脑袋，正要下马取人头，对面飞出两骑杀来，苏通只得放弃羯人的首级，抖擞精神，以一敌二，与那两个羯人战在一起。

这边苏通副手号称百步穿杨手的李隼，看着羯人两个战一个，气就不打一处来，弯弓搭箭，“嗖”地一箭，射穿了其中一个咽喉，战马驮着那具死尸，落荒而逃。苏通一人战两个，尚且毫无惧色，剩下一个更是不在话下。剩下的一个心里慌张，正要逃遁，被苏通一刀挥为两半，夺了马匹，举刀正欲掩杀过去，忽听城上锣声响起，原来耿恭看得清楚，鸣金收兵。苏通不敢违抗将令，率军回城。

城上三个少年看见连斩羯人三将，耐不住心里技痒，摩拳擦掌，恨不得飞下城去，杀入敌阵，取几颗人头献给耿恭耿校尉。看见耿恭命令鸣金收兵，不禁气馁，嘟嘟囔囔地，说什么不如一鼓作气杀过去。被老神仙和耿恭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悄悄的，不敢再怪话连篇胡言乱语了。

11

入夜，疏勒城上火光冲天，城外羯人亦是四处燃起火堆。

“半山，将你的弓弩队一分为三，先锋营抽三十人给弓弩队，守护队也是这样，打乱建制，合理分配，我们兵分三路，苏通带先锋营九十人从后城出，在羯人退路十里右侧埋伏，赵半山带八十人后城出城左十里埋伏，我带一百人三更悄悄出城，正面攻杀，老神仙带三十人守城。此战弓弩手在前，乱箭齐射，后面跟随骑兵，步兵在后，要把羯人彻底赶跑，还我疏勒城安全。”

耿恭下了命令，大家都去准备了，他认真地穿戴起盔甲。这时候四个人闯进来，说什么也要参加战斗。耿恭知道就是南木子和小峰三兄弟，头都没有抬，问道：“伤这么快就好了，不是让你们好好养伤吗？”

“校尉，我们没有事，都是一点皮外伤，根本就不影响参加战斗。”南木子说。

“南木子，你是老兵了，怎么也跟着瞎起哄，现在命令你，快速去找老神仙，一定要帮他守好疏勒城。”

“校尉，我，我……”

“违令者……你敢抗命？”

“不敢，属下现在就去！”南木子看了三个少年一眼，无奈地离开，去找老神仙了。

“赵小峰、张守忠、阚泽听令！”

“属下在！”

“小峰跟随我前方作战，守忠去找苏通，阚泽去找赵半山，一定要听从将令，不得擅自行动。”

“是，谢谢耿叔叔！”

大漠风沙夜，风声像怪物一样嘶吼着。突然间杀声顿起，无数只利箭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慌乱地从帐篷里冲出来的羯人，立刻就被射死，随即帐篷被火把点燃，几百名羯人顷刻间送了性命。

小峰本来跟着耿恭冲锋，一进敌营就勇猛地砍杀起来，当他又要往前冲杀时，被耿恭喝住，只好跟在骑兵后面围剿羯人。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大汉将士杀过来，一个个望风而逃，当逃至距离疏勒城十里的时候，左侧赵半山率领人马杀出来，同样是箭如飞蝗，右边苏通带领人马又杀出来，只杀的羯人慌不择路，哭爹喊娘，逃跑者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天色大亮，追杀的大汉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耿恭、赵半山、苏通，三股力量合兵一处，最前面冲杀的身影，正是英勇的疏勒城三少年。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