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有点儿难受,碎碎念发点东西。
在病床上躺了几天。
同一病房有两位阿姨,都是外省人,在广州务工,做了一样的手术。
我比她们晚入院三天,入院时她们已经在进行理疗和观察恢复。
A阿姨子女都在佛山广州务工,偶尔才来送饭看望,护工阿姨便格外注意和照顾她。B阿姨的丈夫24小时呆在医院,给她打饭,但因为治疗过程涉及到一些私密部位的问题,他会主动回避,而且很多事情阿姨总是自己做,所以他能做的实际上不多。
住院三四天,每天都在B大叔和两位阿姨短视频外放,电话免提和巨大的鼾声当中艰难入睡。大叔偶尔会去洗手间抽烟,病房禁止抽烟,只能挑护士刚刚出去一会,暂时不会进来的时间。我可能对气味太敏感,有些受不了,不过也没说什么。
今天A阿姨准备出院了,她儿子带她结账,住院五天,手术加治疗一共花了两万四千多。回病房收拾东西时,脸色难看。B夫妇过来询问价钱,四人扯着一份四页的项目账单,计算了好一阵子。
“太贵了,什么都算了,这一项一项的...”
“咱打工一年看次病就没了。”
B阿姨:“我真的是倒霉,在厂里买了几年医保,就今年没买,来生这个病!”
叽叽喳喳说了半个小时,我打着吊针,精神不太好,却恍恍惚惚听了很多。睁开眼睛和陪护的家人对看了几眼,他摸了摸我肩膀,我俩默契地示意对方别说话。
B阿姨术后恢复没有A阿姨快,今天还需要继续理疗和观察。
多一天,多点治疗项目,哪怕是小小的一针,都意味着可能要多花很多钱。
或许是想到这些,B夫妇沉默了一段时间。
护士姐姐进来给B阿姨照灯,像对孩子一样和她说话。
大叔一旁问:“那个护工清洁我们都没请,怎么还要交钱啊?”
护士姐姐:“清洁不交钱的,护工阿姨一天20块,入院的时候说过的。”
大叔:“那个清洁为啥要收钱!”
护士姐姐说:“清洁阿姨不收钱!她向你收钱的话你得告诉我啊...”
其实并没有,清洁阿姨很安静,也没有人向他们收费。
大叔:“那个护工要20块?”
护士姐姐:“是啊,每位病人都是一样的,护工阿姨可以帮忙打水买饭,帮忙淋浴什么的...”
大叔:“我们都不用她!”
护士姐姐:“哎哟,那可以叫她做的嘛!”
大叔:“反正这个钱我们不会交的!”
护士姐姐交代了阿姨一些事情,见解释不动,便走了。
实际上护士也管不到那么多,结账有收费处处理。护工费也是入院时护士都会说明的,需要交20块一天,阿姨经过培训,动作很轻很利索,人也温柔。但我们除了打水,几乎也不叫阿姨帮忙。A阿姨在时,走路搀扶,淋浴,买饭,都是护工阿姨在帮忙,有时也给她讲讲笑话,监督她饮食。
又过了一会,B阿姨开始打第一个借钱的电话,可能是熟人:“发工资没有,借我点钱咯...”
大叔语气不佳地用方言说了一句话。
那时我和家人正在吃着午饭,我俩听到了蜀地方言争吵的声音,偶尔可以听懂一些词汇。感觉大叔的话一句比一句粗鲁,十几个字里甚至可以听到三四个脏字。
两人的争吵开始升温。
“你以为老子想生病?老子花你多少钱!”
“...”阿姨重复着“花钱”,大叔却来来去去,说着带生殖器的脏话,有些不堪入耳。
接着大叔突然从陪护椅上暴坐起来,猛地拉了一下帘子,似乎是泄愤。
阿姨不停地抱怨,又争了不到两分钟,大叔砰地一声,拿了衣服包包跑了出去。
阿姨还在照灯,抹着眼泪继续咒骂、抱怨。
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间又听到短视频外放的声音。
下午大叔似乎回来了,家人告诉我,他一直在睡觉。阿姨躺在床上打电话,和别人解释自己的病情借钱。有时她也看看短视频,老旧煽情的配乐,还有一些讲家庭、爱情的文案时不时钻进我的耳朵。
晚间家人说不能躺太久,带我下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吃,回来时我们又拿了手撕鸡外卖。正开着综艺下饭时,阿姨默默走了进来,提着自己的晚饭。那时已经错过病房的送饭时间,应该是自己下去食堂买的...
角落里还传来了大叔稳稳的鼾声,我和家人又对看了一眼,心理很不是滋味...
到休息时间,大叔一直躺着睡觉,阿姨完成了今天的治疗后也稳稳地打起了鼾。
都说医院是最见人性的地方。
我看了一眼家人,入院前已经做好了功课,大概清楚价格,也做了准备。陪护时只要我需要的他都愿意做,对所有阿姨和护士都礼貌绅士,每天对别人说好几遍谢谢,虽然我们生活也时常拮据,但我觉得很庆幸。
我虽然对大叔暗自不满,但是也知道两三万,没有医保,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务工家庭能够承担的得起的,生不起病,大概是所有在外务工人员最大的心结。
写到这里,我也累了...收起手机该睡觉了,明日出院,祝自己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