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赫留朵夫出身上流社会的贵族家庭,受到良好的教育。他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来到乡下的姑妈家。那时候精神饱满,全身充满生机与活力,对未来充满希望和信心。他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道德标准。他当时正在写一篇论文,是关于土地私有制的。他第一次认识到土地私有制的残酷和荒缪。他又十分重视道德,认为因道德而自我牺牲是最高的精神享受。因此他决定放弃土地所有权,把他从父亲名下继承下来的土地赠送给农民。
这时候,他心灵纯净美好,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充满斗志。来到乡下,他看到大自然的露珠、小草都觉得特别美丽。来到户外,看到人民的生活,他也觉得很美好。
人的内心就是一面镜子,外在的事物只是你内心的投射。此时,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表象,但是却是它本来的样子。如果人生最美好的年龄是在少年天真的时代,那也真是如此。在那个时候,人的内心没有受到环境的污染,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和想法。看山它就是山,山背后的样子,是看不到的。
在乡下度假的那一个多月里。他认识了玛丝洛娃,心里同样发生了爱情。这份美好的爱情,让他多年后回忆起来,也被它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里暖暖的。他认为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纯净的回忆和情感,他很珍惜。当然,他感动和珍惜的更多是自己身上那时候的纯净和美好,在后来那些污浊的空气里,失去灵魂的时候。他回忆起来,就像一道空气清新剂,清洗着它的灵魂,唤醒着他那已经肮脏不堪的享受。
“一切都很美丽,但是最美丽的却是那穿着雪白连衣裙、系着浅蓝要带、乌黑的头发上扎着鲜红蝴蝶结、眼睛闪耀着快乐光芒的卡秋莎。”爱情一旦产生,恋人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万物在他眼里都要逊色。也因为这份爱情的滋养,世界在他眼里都很美好。也是因为他心里那时候本身就很美好。
“这里的一切,都是为她一人而存在的,他可以忽视世间万物,但不能怠慢卡秋莎因为她是世界的中心。为了她,圣像壁才金光闪闪,烛台上的蜡烛才欢乐地燃烧。为了她,人们才高歌欢唱,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因为她,为她一人而存在。”
两人心里相互爱慕,在眼神里传情,心里交汇。哪怕一句平常简单的话,在互相听来都是情意绵绵。一个平常的动作,在对方看来也是饱满深情。爱情就是如此没有道理,却又力量强大。无法用科学和逻辑去推理论证。它很有规律,却又可以完全无规律。
男女之间的爱情总有到达顶点的时刻,在那样的时刻既没有自觉和理性的成分,也没有肉欲的成分。
这时候,她们之间的爱情是纯洁的。他们都不自觉的爱着对方。聂赫留朵夫这种纯洁和不自觉的爱情,就保证了他们不会堕落。只会把这份美好,在心里不断升华。
直到他后来离开,他们都保持着在心里的爱情。没有任何表白,却又什么都明白。
他离开后,他们整整三年没有再见过面。大学毕业后,他来到军队工作,三年后他升为军官,动身去部队的路上,路过他姑妈家,两人再次相见。
但是,现在的他和三年前的他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以前的他是个正派的青年,有高尚的情操,富有自我牺牲精神,有理想有道德底线,心里纯洁美好。
在这三年的军队生活中,他已经彻底和环境融为一体。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迷恋酒色,贪图享乐。
以前那个他认为精神生活才是生命,现在这个他认为精力充沛强壮的兽性的“我”才是他自己。
他身上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他不再坚持自己的信念,而是相信别人的理论。因为,只要他坚持自己的信念,日子就很难过。他相信的别人不相信,他坚持的别人会嘲笑。他谈论真相、理想抱负、上帝、贫穷等问题,思索阅读这些书籍,人家就会觉得他不合时宜,简直有点可笑。还遭到家人朋友取笑,说他是可爱的哲学家。
如果他看爱情小说,讲淫秽笑话,去剧院看轻松喜剧,并且津津乐道,大家就称赞他,鼓励他。他省吃俭用,穿旧大衣,不喝酒,大家就觉得他脾气古怪,有意标新立异。他在打猎上挥精如土,在布置书房上穷奢极侈,大家就吹捧他风雅脱俗,还送给他贵重礼品。他原来童贞无瑕,并且想保持到结婚,但他的亲人都为他担忧,以为他有病。后来他母亲知道他从同事里面抢走一个女人,成了真正的男子汉,不但不难过,反而很高兴。
他认为地主拥有土地是不合理的,要把土地赠送给农民。可是他母亲和亲戚却大为吃惊,并且因此成为大家嘲笑他的话题。
他跟着其他高贵的同僚们一起花田酒地,输入更多钱。她母亲不得不动用存款,可是却满不在乎,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甚至觉得年轻时在上流社会种些痘苗以增加免疫力,还是件好事。
他开始起来反抗过,但是十分困难。因为只要他认为好的,别人就认为是坏的。反之,他认为坏的,别人却说是好的。
他越来越迷惑,看不懂这样的人生。后来他屈服了,不再坚持自己的信念而相信别人。他也认为自己可能真的错了。开头这样否定自己是很不愉快,但是这种不愉快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这时,他开始吸烟喝酒,玩女人。他不再感到不愉快,甚至觉得轻松自在了。
他终于明白,生活中的一切事情都简单明了,都是由他所处的环境安排的。他就这样彻底坠落了,成了环境的产物。
人都有两个我,一个是精神的“我”,一个是兽性的“我”。精神的我追求的是那种对人,对己统一的幸福;兽性的我,他一味追求个人幸福。并且为个人幸福不惜牺牲全人类的幸福。
这时候的他,兽性的我在他身上占了上风,完全压倒精神的我。这一次,再见到三年前的恋人。爱情重新被唤醒,旧情复发。
他在姑妈家呆了三天,精神上的我和兽性的我在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美好的爱情唤醒了他精神的我,但是这三年的军队生活又让他兽性的我长得非常强壮。
这三天他过得极度难熬,内心一刻不停的在斗争着。他知道自己很危险,不能就留此地。可是却又无法舍弃这种快乐,不愿去正视这种危险。
他身上那个兽性的人终于战胜精神的人,抬起了头,独霸了他的心灵。他觉得自己内心挣扎很愚蠢,别人都是这样行动,这样做的,他为什么要犹豫。可是又觉得很羞耻,很可恶。他知道自己不会娶她,但是又想霸占她。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很羞愧。
其实他这种羞耻心正是他灵魂里表现出来的高尚的感情。这一点也为以后复活埋下了伏笔。
在他临行前夜,他开始引诱她。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竭力想办法。这时候,他身上那个兽性的人可以说无所不能。
他站在外面看着房间里面的她。不自觉地同时听着自己的心跳和从小河那边传来的古怪响声。那里,在雾蒙蒙的河上,正在发生着连续不断的缓慢的变化:一会儿是什么东西呼哧呼哧喘气。一会儿是咔嚓一声裂开,一会儿是哗啦一下崩塌,一会儿是薄冰像玻璃一样互相撞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段情景描写,从听觉的角度,用河里发生的变化侧面把他内心的变化过程描写得入木三分。用“踹气”——“咔嚓一声裂开”——“哗啦一声崩塌”——“互相碰撞”——“清脆的响声”。
这一步步,用逼真形象的动词,把人物的内心的变化过程淋漓精致的从侧面表现了出来。每一个动词都是在上一个动词的程度上又发生变化,步步紧逼,却又非常激烈。最后用“碰撞”后发出“响声”。这说明过程也完成,结果也诞生。
接下来,马上写到聂赫留朵夫开始了自己的最后的行动。两人终于见面。
然后一笔带过。客秋莎从她房里离去。他来到台阶上,开始思索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时候,他又听到:“河那边冰块的坼裂声、撞击声和呼呼声更响了。除了这些响声,如今又增加了潺潺的流水声。迷雾开始下沉,从雾幕后面浮出一钩残血,凄凉凉照着黑漆漆、阴森森的地面。”
这一段情景描写,正好结合上一段事情发生前的描写。又在用情景烘托人物的内心情感。只是同样的景物用了“更”来加重。也说明他心里的情绪加重,内心依旧在挣扎。只是这一次用了“更”在前面,是想说明,有些事情发生了,挣扎的是发生后的情感。最后,用“浮出一钩残月”,残月暗示挣扎后的结果是悲剧性的,不圆满的。再用“凄凉凉”三字暗示后面要发生的悲剧。
聂赫留朵夫这时候兽性得到了满足。开始有点清醒了,于是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我这是倒了大霉,还是交了好运?”
他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他犹豫过后又认为人人都是这样子,他并没有什么可以愧疚的。然后倒头大睡,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第二天,他离开了。他离开前,觉得自己应该给喀秋莎什么弥补。于是给了他一百卢布。他认为别人都是这样的,他也这样。虽然内心有羞愧,但是这样做了就心安理得了。
从那以后,他又回到了军队生活。又过上了坠落的生活。很少再想起他的爱情。
直到八年后,他已经在法庭工作。再次遇见已经犯罪的喀秋莎。这时候,她已经不叫喀秋莎,而是妓女“玛丝洛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