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

楔子


很多人都不知道吧。爹这个字的拼音“D I E”。也就是死,死亡。




当父亲拿起砖头往母亲头上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再叫他“爸爸”乃至所有代表父亲的词。




我一直觉得,父母的婚姻是失败的。但是母亲总是觉得为了以后,不离婚。

母亲嫁过来以后,经人介绍,从一名菜贩子转变成了一名卖鸡客。

母亲在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仍在外面颠簸。父亲从未帮过忙。外祖母告诉我,家里的吃喝拉撒的用具,全是母亲双手打拼买回来的。父亲偶尔就买一包大米、一顿菜。

悲哀。大哥生下来的时候,弱。父亲那边的亲戚也从未来看过,姑姑来看过,却是一度拎起来哥哥的脚,为的就是能让他哭。

我从未谋面的奶奶不喜欢我父亲,继而不喜欢我母亲,顺带着不喜欢我哥。不知道上辈发生的事情,但总能在外祖母的嘴里的只言片语了解到些许情况。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往往得到满足以后,后事完全就不管了,全部推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母亲怀着弟弟的时候,父亲嫌弃人孩子多了,曾一度让母亲打掉。母亲不答应。

母亲育有哥哥、我还有弟弟三人。

我们兄弟三人上学,全由母亲接送我们,让父亲送一趟,往往是用最蹩脚的理由——没空、忙来推卸。母亲太忙的时候,在路边陪着我们等风采车送我们去了在忙。

因此,我那所谓的父亲,从来没接送过我,我的家长会,他从来没开一次。我也没出现过在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父亲来接送时我会羡慕嫉妒恨的心理。我只是觉得,他生了我,生理学上冠着“父亲”的名义而已。那时候我九岁。

母亲工作生活的压力太大,加入了基督教。我不坚持不反对,偶尔还能跟着去做了几次礼拜。

或许那年母亲的精神压力太大,大年的时候因为各种事情接踵而来,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家庭暴力。




大年二十九。全家大扫除。父亲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把墙壁上的奖状全撕了。等到起床的时候才发现满墙的奖状已经被一个倒着的“福”字代替了。被告知原因——这些奖状旧了脏了。

我很生气,母亲也是,他从来就不知道这些奖状凝聚了我们三人巨多的努力,也不曾了解母亲无论多晚多累都会风雨无阻的来接送补课放学的我们。母亲跟父亲吵了一架。

“你为什么把奖状撕了!”

“脏了,就撕了!”

“你懂不懂这是荣誉!你为了一个‘福’把孩子们的奖状们都撕了?!”

“撕了就撕了!都是过去的了,有什么值得看的?!”

那时候,我的“三好学生”刚贴了没两个月,盖得红章估计还能拿手去碰可能还会脏到。但我猜上面的具体内容他应该从来没看过。

父亲出去了。

母亲愤怒,连忙叫我们把她带回来的基督教的春联拿过来贴上门上,房间门口等。

新年总是美好的,但是未来是充满着未知的,所有的都是个“X”。

待所有一切整理完了以后,我们三人也喜洋洋的穿上了新衣服,等待着春节等待着新的一年。没想到却是临界点,等待来临的是一场战争。

父亲回来了。看着家里满满的都是什么基督教的东西,他大声对母亲咆哮——

“你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全撕了!”

“为什么?你都把奖状撕了。我贴什么不好,都是春联!”

“你撕不撕?!”

“一年到头来,你也没管过家里什么事情,小孩你也不管!大过年你管什么!!”

……

父亲母亲吵了很久,我们兄弟三人一直在劝导。大哥从中阻拦,父亲却一手把他推开,他一下子摔倒在地,疼,但没叫出声。母亲推搡了父亲一把连忙跑过去扶起大哥。

我也转头去看了大哥,所以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弯腰拿到的转头,我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拿起板砖准确无误地拍到了正在起身的母亲的头上,然后我就听到“咚”的一声。母亲很震惊,我们也被吓到了。而当再我抬头的时候,火红炫目的血已经从母亲那黑色的头发一丝一滴的流下来,经过眼睛,顺着脸庞,砸在地板上。

父亲骂了一句“让你吵!”愤怒地走了。我们哭了。母亲也哭了。外祖母也边捶大腿边大声嚷嚷“滴啦!这真是个坏人!”





母亲缝了6针,回来的时候血迹还能清晰可见。长老劝她,能在大年这么打自己老婆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男人。你看着离婚了吧,三个小孩跟你没问题的。这么多年,都是你自己扛过来的。母亲低头不语,纱布上的红色仿佛又要渗透出来。

父亲回来的时候,不曾言语,也未曾关心过母亲。隔天就回了老家祭祖。




我上初二,母亲带着我们三个从家里搬出来。母亲是强悍的,也是伟大的,风雨无阻把我们拉扯长大。至此,到了现在。

而我们三个上了高中,历经大学,再到工作,也不想再见父亲,甚至连怀念都没有。

时间流逝,母亲自身的问题也在日益严重。当年的那一砖头给她带了无尽的伤害,时常记不住东西,明明那梳子在头上,却翻箱倒柜的找梳子,然后突然摸了摸头,才发现梳子在头上,而后看着满目狼藉突然安静下来,不由自主散发出来满满的苍凉;下雨天更甚者。

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发生过了就心底便不会被平复。偶尔回来的时候,父亲会带着叔叔家的小女儿来到我们家,但是家里养了一只白色狗,因为小女孩怕狗,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让我拉着狗绳,父亲便会满脸的疼惜与温柔再而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过去。

每每这个时候,我心里却是荒凉一片,嘲讽着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我不用猜,就知道他是从没抱过我的。否则怎么会人到中老年才把这种对幼儿的爱倾注在了别人家的小孩子身上?每每这个时候,心里只有满满讽刺与嫌弃。




时间飞逝,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不爱他亦不恨他,此生便是一个陌生人足矣。

无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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