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钟声像春神的咒语,唤醒了在恐惧驱赶下,学习野兽冬眠不醒的青鱼镇人。钟声传播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们生了锈的筋骨、关节又变得灵活起来。一扇扇木门不约而同地打开,阳光摆出一副强盗的做派,未经主人允许就擅自闯进了屋子。随后,粽子一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每个人的脚步都很轻,尽量不去引起旁人的注意,仿佛瘟神正透过其他人的眼睛寻找着下一个倒霉的牺牲品。
此时太阳已经下到远山的山尖,山峦的轮廓笼罩在一片黛紫色的柔光中,山上参差的树木开始难以辨认,杨树、桑树、山茶树、毛榉树、还有山脚下的一大片紫竹林都变成了相似的剪影,并且还在不断地失去着各自模糊的轮廓,融入一张漫无边际的漆黑幕布。衣衫褴褛的满山青站在瓷神庙前的高台上,在他的旁边,阳光只照亮了铜钟的半边,而把另一半留在了阴影里,铜钟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西域的喇嘛塔。“当——当——当——”,疲惫的满山青使出全身力气摆动着木锥,每次木锥撞到铜钟上时,他的身体都会以相似的频率颤抖,只可惜他没有一副铜铁之躯,无法像大钟一样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几轮敲击过后,满山青羸弱的筋骨又酥又麻,可精神却越发高涨起来。渐渐地,他敲钟的动作中被注入一种全神贯注的仪式感,你看,他的两只胳膊紧紧地环抱在木锥上,双腿用力蹬地向后拉动,在木锥到达最高处时,他的身子如绷紧的弓一样弯曲,接着还要双脚腾空为木锥助力,就像是一个与自己的战马融为一体的骑兵,从高坡上全速冲向他的敌人,至死方休。他的五官也不甘落于人后,两条细眉挑得高高的,眼珠亮得赛过夏夜的星子,鼻孔喷张朝天,腮帮子鼓得通红,随着钟声的敲响还发出愤怒的吼叫。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发泄着这几天来积蓄在他胸中的复杂情绪,同时钟声与吼声也是他向着瘟神发出挑战的擂鼓,对于一位医者来说,被瘟疫笼罩的村镇就是他的战场,对荣誉的渴望已经让他热血沸腾了。即便满山青绝对算是一个谦逊内敛的君子,在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也不免变得有些飞扬跋扈。很快,人群像雨后疯长的山蘑菇,冒出了头。满山青停下手,他要喘口气,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向四处望望,整个镇子虽然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灰色的瓦当依然整齐地铺在细密的斗拱上,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并没有因牲口粪便的堆积而臭气熏天,瓷神庙旁那棵活了几百年的大青树依然不合时宜地欣欣向荣,但满山青却能感受到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萧索气息,这种气息会钻进你的骨头缝里,让你不经意间就会打起哆嗦。他说不上那是什么,但他坚信随着瘟疫的治愈,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一众信徒闻声从瓷神庙中探出头来,用愤恨又鄙夷的眼神瞪着不自量力的敲钟人,这种眼神常见于男人怒视情敌的场合。除了石门真人外,他们不允许其他人成为拯救青鱼镇的救星,无疑他们自认为这是出于对信仰的忠诚,但实际上他们似乎更怕失去来之不易的崇高感和优越感。信徒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叫嚣着要把这个不知道自己斤两的家伙拿下。可就在这时,石门真人舒缓地从袍袖中伸出了他难得一见的手指——由于缺乏光照,散发着白玉般的光彩——示意信徒们要保持克制。真人站在大殿飞檐的阴影下,似乎阴暗中的霉晦味比日落前柔和的阳光更能让他感觉到舒适和安全。瓷神庙的飞檐像青色的羽翼一样指向天空,整个大殿如同一只极少鸣叫的大鸟,偶尔响起的钟声就是它的鸣叫声,每一声都意味着上天有话要对凡人宣讲。如果真的有神明拨开天上的云雾俯视过人间,也不见得能摆出比石门真人那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更为玄妙的仙容:他看着满山青像是蜘蛛看着一只虽然奋力挣扎却最终难逃一死的飞虫。在玩弄够了悲悯的乐趣后,石门真人冲着童子使了个眼色。
“做好准备。”石门真人低声说。
童子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夹着双腿,有些微微地含胸,走路的姿势扭捏得如同待字闺中的少女。他有意避开了向瓷神庙聚集的人群,直奔镇子的西北方向而去。
人们在瓷神庙前越聚越多,来到近前的人看见敲钟人竟然是满山青,自然是大为不满,在他们的眼中,满山青同样担不起充当神明喉舌的重任。一些情绪化的人早已是恶语迭出,有些涵养好一点的人虽没张嘴,却也在心里狠狠地唾了满山青几口。满山青并不知晓在他离开的几天中,巫师在镇子里的威望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浑然不觉地望着下面的人群,浑身上下被一种崇高感包围着,他是一个厌恶抛头露面的人,换做往常他一定会别扭得要死,但在这一刻他却很享受,因为这种成为英雄的自信让他终于可以鼓起勇气平视江初雪,也许借着这股勇气他就能讲出心中的爱意了,这可是他做梦都办不到的事情。不过,他的勇敢中还带着不小的顾虑,他害怕等到这飘飘然的傲慢与狂狷尘埃落定后,他的勇气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所以,他要赶快找到雪儿,趁着这醉酒一样的莽撞劲儿还没消,把他的心里话一句不留地都吐出来。突然间,他不禁自问道,“我如此地舍生忘死到底是为了拯救青鱼镇,还是为了博得雪儿的欢心呢?”他没有进一步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此时他还能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而且似乎在他潜意识里有一股自我保护的力量,阻止了他对这个问题怀有过度的好奇心。
“乡亲们,我找到盘龙草了。青鱼镇这回有救了!”
“我们不相信你!”台下有人带头喊道,随即引来了附和声一片。
“万一他能行呢?”也有这样孤零零的小声疑问。
“看那,真人来了。”
石门真人走到满山青身旁,但他的脸却始终朝着下面的青鱼镇人,似乎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一场争斗,更是一场表演,他就是这场戏的主角,就是那个一上场便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的人。在这个万人瞩目的戏台上,谁和他来抢戏,谁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大殿前锈迹斑斑的青铜水漏发出的“滴答”声都能听得见。满山青并非惧怕石门真人,可青鱼镇人对他的敬畏让满山青突然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慌张。
“在婆娑尘世,获得拯救的方式简单而明了,却也没有捷径可走。内心的弱点会让你们被诱惑所欺骗,只有信仰坚定的人才能品尝灵丹,而那些受到蛊惑的人只能喝下毒酒。”石门真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人群中很多人低头下跪,口中不住地祈祷。
“乡亲们,不要相信他的鬼话,我这就去后山庙里煎药治病,瘟疫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向你们保证。”满山青高举起装满盘龙草的竹篓,冲着青鱼镇人大声喊道,可他的话像投进水中的石头,发出一声“咕咚”的响声后,很快就沉入了水底。
所有人都看着石门真人,等待着他的回应。石门真人脸上面带笑容,不慌不忙,仿佛真理就掌握在他手里,时间将会为他证明。这就是主角的气度!在戏台上,不都是任凭配角上蹿下跳,来来去去,而主角都稳坐钓鱼台吗?
一个形容潦倒的老人挤过人群来到石门真人脚下,亲吻着石门真人脚上的靴子。满山青并没有认出这个和他一样邋遢的老乞丐,却发现青鱼镇人将恶毒的眼光投向了他。此人并非是别人,正是四位议事长者之中的消瘦长者。此刻,老者柳条状稀疏的长须已经折了大半,齐齐的断口像是被人一剪刀剪了下去,整个人也没有了往日气定神闲的姿态,后背隆得高高的,恨不得把下巴抵在胸口上。曾经青鱼镇的长者拥有极高的地位,这种地位不光受到镇民的遵从,也受到朝廷的认可,作为国家最基础的权力阶级发挥着不容小视的作用。百年来,长者们一直高坐在瓷神庙中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扮演着道德裁决者的角色。可如今这样权威只能为石门真人一人所有,要打破这一切并不算容易,但在这个瘟疫肆虐的镇子里一切的条件却都已具备,石门真人只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把长者们的地位、财富与触怒上天的罪恶联系在了一起——就轻而易举地把曾经高高在上的他们踩在了脚下。很多仇富的穷苦人总算可以明目张胆地发泄自己嫉妒心和报复心,他们对“尊严”有着独特的理解,那就是自己尊严的提升完全来自于对他人尊严的践踏。青鱼镇的四位长者,如今只剩下三人。这里面说来话长,青面长者不堪无由的侮辱,心中火气难消,用一根裤带吊死在瓷神庙的大殿里,这件事还引起了青鱼镇人的公愤,没得说,这完全是顽抗到底、死不悔改的意思,可青面长者的一家已经死绝,没有了让众人泄愤的地方,所以有些暴民就以此为由抢掠了其他三位长者的家中的存粮,美其名曰:“那些都是他们仰仗权势搜刮的民脂民膏。”那些没有抢到粮食的暴民更加忘乎所以,索性把长者家中的财物抢了个精光,听说,甚至有无赖把一位长者为自己备下的金丝楠木棺材都一并夺了去。短短的一个月内,长者们便从备受人尊敬的乡绅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算是那些心有同情的人,也不敢质疑石门真人的判断,只能暗自责怪自己的性格中软弱,不应该像老太婆一样乱发同情心,甚至还要为自己的软弱早晚不停地忏悔。
“真人,让他试试吧,我的儿子不行了,万一他的药灵验呢?”老者满脸污秽,只有眼中还闪着些斑驳的亮光。
石门真人面带慈悲地冲他点点头,然后转过头看着满山青。
“如果你的药不灵呢?”
“那我甘受任何处置!”满山青毫不示弱。
“既然你们还不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就让神明来做出裁决吧!就如你所愿,让你的儿子来试试他的灵药吧。”石门真人看着老者像是一个仁慈的父亲看着一个意气用事的孩子。
老者眼含热泪,他还想亲吻石门真人的靴子,可石门真人抽回脚,让他抓了个空。
“你会受到惩罚的。”周围的人恶狠狠地说。
老者低着头钻出咒骂他的人群。
娥眉月由半中天升到中天,薄云始终半遮半掩。远山的黛影连绵不断,飞鸟在落日的余晖下像是一个个墨点。当它们在飒沓的暮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时,一阵骤起的晚风吹落了几片提前枯萎的桑叶。山岚顺着丘峦的峰脊旖旎而来,到达谷口后却被畅行的风吹得支离破碎。闯入废庙的穿堂风在掠过残垣断壁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一个失去孩子的妇人在夜里断断续续的哽咽。废庙大殿里的病人透过门窗的缝隙向外瞭望,一双双眼睛不同程度地染上了白陶般的色彩。
满山青全神贯注地手把煎药壶倒出一碗汤药,琥珀色的汤里泛起白色的药沫,他凑近一闻,汤中散发出含蓄的甘草香味。“成了”,满山青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斗大的汗珠。他在周围的人群中飞快地搜寻着江初雪的影踪,当他看见江初雪就在人群中注视着他时,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先是满足地笑了笑,很快心头又泛起一些忧虑,“她的神情为何有些憔悴,像是刚刚哭过,眼睛里明明还有骤雨初停的湿润”,他愣了好一阵,直到石门真人的一声咳嗽才让他回到了当下。
“药煎好了,可以让病人服下了!”满山青有些漫不经心,满脑子都是忧心忡忡的江初雪。尽管他的意识在提醒着他身上的责任,但此刻他的情感却更像是能发号施令的主人。
石门真人抬眼望向大殿门口的童子,童子冲他点了点头,石门真人脸上再现出自信的微笑,抖了抖他的长袖,向着他的信徒命令道:
“把病人带上来。”
四名信徒抬上一个担架,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信徒掀开白布,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病人睁开眼,瞳孔埋在一层厚厚的膜下面,几乎消失不见。病人的呼吸已经十分地微弱,好像一条离开水太久的鱼,身上的颜色已经开始褪去,连开合鱼鳃的力气都没有了。人群看见病人后陷入了恐慌,下意识地向后挪动,相互推搡在一起,并捂好了已经被麻布挡住的口鼻。只有那个老者凑上来,扑到担架旁。
“荃儿,坚持住,坚持住啊!”
“是你的儿子?”石门真人问他。
“是,是他。我最小的儿子,也是我最后一个儿子了。”老者抚摸着病人惨白的额头。病人无力地看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让他试药?”
老者看了看石门真人,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儿子,眼框中又涌上泪水。他皱着眉头,布满沟壑的脸上泛着青黑,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试吧。”
“好,我已仁至义尽,你来喂药吧。”石门真人说完退到一边,他背过身,仿佛不忍心去目睹即将发生的一切。
老者从满山青手里接过药碗,扶起他的儿子,一口一口地把药汤送入病人的口中。所有人都盯着病人的反应,包括满山青,江初雪,周围的镇民和大殿里的病人。唯有石门真人气定神闲,似乎结果已经了然于胸。慢慢地,病人的呼吸逐渐地有力起来,眼里似乎有了模糊的影像。周围的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将决定他们信念最后的归属。
“爹,是你吗?”
“是我,是我。荃儿,你感觉怎么样?”
“爹,我感觉好(多了)……好痛苦……啊……啊……”
病人的反应突然急转之下,身体不住地抽搐,鲜血从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耳朵里涌出来,流淌在病人苍白的脸上格外地醒目。老者一下子慌了手脚,忙用袖子擦拭儿子口鼻里流出的鲜血。血还是一股股地流出来,老者茫然地想用手堵住儿子流血的七窍,可他的两只手注定是顾此失彼,他大声哭嚎着,分不清在耳边嗡嗡作响的是自己的耳鸣声还是周围人的冷笑声。大地仿佛在剧烈的震荡后变得倾斜了,所有的一切都向着低洼的地方滑去,老者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轻,儿子的身体却越来越沉重,要不是手里抱着儿子,自己一定会跌落到无尽的深渊里去的。
“荃儿,荃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不……不!”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满山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江初雪用手捂住了嘴,把头扭到了一边。满山青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只有石门真人和之前一样泰然自若,丝毫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
病人拼命地呼吸了几下后,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老者看着自己双手上的鲜血绝望地哭泣,哭到筋疲力竭时,那凄惨的声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哭声还是笑声了。
满山青回过神来,冲上去要验看病人,却被两名半道杀出的信徒摁在了地上。
人群中咒骂老者的声音不绝于耳,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嘲笑声和叹气声。
“恕罪啊,恕罪啊!”突然有人跪倒在人群中,旁若无人地喊叫起来。这个人年纪也不小,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那条在胸前打成一个死结的白须让人们很容易就认出了他——青鱼镇的那位长须长者。长须长者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吓得浑身发抖,蜷缩在地上。
“我说过,拯救之路没有捷径可走。现在,你们相信了吗?”石门真人转过身,冲着人群说道。
众人纷纷下跪,石门真人高举双手享受着人群的顶礼膜拜,心满意足地用余光瞥着江初雪。江初雪冲向满山青却被信徒拦下。满山青得见心上人着急的样子竟然隐隐地欢喜起来,心想就算命运对他再无情,他也没有遗憾了。他放弃了抵抗,用温暖而满足的笑容安慰着不知所措的江初雪。
消瘦老者放下儿子,神情恍惚地站起来。他的脚下没根,晃晃荡荡地像是一个醉汉,用一双委屈又疑惑的泪眼望着石门真人。
“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呀?真人你告诉我啊,我不是把所有的粮食都分给青鱼镇人了吗?难道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石门真人的脸上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色,从两片薄唇之间只挤出一句话来。
“看来你是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了。”
老者一听便如霜打的茄子一样低下了头,他知道在石门真人的善恶论中,就凭这一点他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他知道无需再为自己辩解了,每多一句辩解定会招来一条额外的罪状和更多的冷嘲热讽、诅咒怒骂。如果说他此刻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对象,满山青便是最好的选择了,要不是这个人用一个更大的希望诱惑了他,他也不会失去他于这世上仅存的一点希冀,这个人无异于是一个魔鬼,对于魔鬼,最适合的语言便是最恶毒的诅咒。
“荃儿,是爹害了你,爹糊涂,信了骗子的鬼话,但你要相信爹,爹这辈子没干过对不起良心的事,一定是上天弄错了,怪罪错了人。你先别急着走,别急着走。”
“你撒谎,你撒谎!”长须老者疯疯癫癫地喊道。“就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报应,都是报应,你做了亏心事,别想赖到别人身上!”
消瘦老者没有理他,而是转过头愤恨地看着满山青。
“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和我一样一无所有。”
消瘦老者说完便转过身,然后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像一头年迈的山羊低着头撞向焚香用的青铜大鼎,只听“当”的一声,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地。
石门真人轻蔑地看了看被摁在地上的满山青,然后仰起脸,用下巴对准了他。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石门真人趾高气扬的表情好像是冲着江初雪在说:“看见了吧,这就是你说的拯救青鱼镇的人?”
“杀了他,杀了他!”下面有人在喊。
“他只是无知而已,和你们一样都需要拯救。把他关起来。”
“真人仁慈!”
满山青被信徒拖走,含情的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他多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说话,而且这样的“眼语”只有江初雪一个人能听懂。
“诸位,诸位!请耐心等待,我向你们保证,获得拯救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青鱼镇人纷纷拜倒,只有江初雪怒视着石门真人。石门真人温柔地看着江初雪,而他身后的童子则是面色凝重。这像是这场大戏尾声时的定场,夜色这块已经悬垂已久的幕布,适时地盖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满山青被两名信徒架着送进了瓷神庙里的地牢,地牢里了没有窗户,外面的墙上也没有照亮的火把,每隔几丈远才有一根烛火,微渺的好似深山古刹里的青灯。过了很久,满山青的眼睛才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发现在同一间地牢的角落里还卧着一个囚徒,这个人披头散发,一动也不动,怀里搂着一个鸟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