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抢,别抢,一人一个。”
她把汽球—一送到我们手上。因乞食为生,大家都叫她刘乞婆。汽球不是买的,是用捡来的空瓶子换的。
她时不时总会拿些糖果汽球来哄我们,跟我们扯日常闲事。听不懂,也不在意,貌似有听众就行。偶尔还会摆出长辈的架势,要我们好好学习多听父母的话。看她又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们不屑一顾。
“别抢,别抢,一人一个。”
看着拼命向内挤的孩子,她无奈苦笑。我们就跟“饿狼扑食”般,哪会听得入耳。突然,远处一辆自行车飞驰而来,撞倒了她,也抢过了剩余汽球。
拿到汽球的欢喜的走了,没拿到汽球的也骂骂咧咧的散了。我认识那个人,学校里的小霸王,没几个人敢得罪他。
刘乞婆摇晃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看了眼无人的身周,神情落寞。垂望影子,孤影成双人行,自嘲而笑。暮光笼罩了大地,也渐渐吞没了那瘦弱的身影。
“六婶,刘乞婆就没有一儿半女吗?””她啊,年轻时候厂里工伤就不能生了。没能为夫家留个娃,被休了回来。”我闻声望去,一个妇人跟老妇在谈刘乞婆。
“那么可怜?””可不是,那老板也真够黑心的,什么赔偿也没有。”“她老公就那么绝情?”妇人问。
“没娃以后不在了连个送终的也没有。娶媳妇不为了个娃还能为了啥。”六婶回道。
“貌似也是这个理。”妇人应道。
夜晚,星空璀璨,繁星点点。饭后,总在如画的星空下寻找自己的那颗星。唯独今晚,望着宝光逼人的群星,我和它们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就像被排挤在边缘,那颗暗淡无光的星星。
“喵”,一只黑猫走到跟前,甚是可爱,伸出手刚想抚摸,它忽然向前一跃,张开大口,夺走了我手中烧饼。
呆望无物的右手。抬起头,可恶的贼猫早已逃出老远。我立即追上去,一定要狠狠出口恶气。追了很远的路,从开始的熟悉到后面的陌生。当我停下脚步,出现在眼前的是群野猫,黑猫赫然在其中。猫群中刘乞婆呆呆望着它们,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凑近细听。
“还好有这些小家伙每晚来陪我,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你们一年几窝几窝的生,叫老婆子我怎么养得下去。”刘乞婆犯愁道。
我未曾想过,平日里总是一脸笑容的她竟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我悄悄的离去,不想因自己的到来打扰到她。
大雨过后街上满是积水。我讨厌雨天,不仅不能出来玩耍,阴沉沉的天空更是让人心头笼罩上浓重的乌云。我跨过一个又一个坑洼,漫无目的地远行,企图走出乌云的范围。
刘乞婆提大黑袋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她弯着腰用干瘪的双手在垃圾桶里翻来覆去。好容易找到几个瓶子才慢慢的放进干瘪的大袋里。雨水浸泡下的垃圾散发着各种恶臭,撒落在外的鸡骨也引来了蚊虫前来叮咬。隔的老远,我紧紧捂住口鼻。而她竟像是没事人般,不戴口罩也不用手捂鼻子。
一辆车开过,溅起漫天水花,落在发臭的垃圾上也溅了她一身。她脸色惨白,神情疲惫,望着扬长而去的汽车,在雨后的秋风里瑟瑟发抖。“嘀嗒嘀嗒”湿透的衣裳正往满是污垢的地面滴水。望着那无助的身影,我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一块五毛钱就想冲上去给她。可我的脚却重若千斤,怎么也不肯迈出一步。倘若有钱,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
那天过后,便再也没见到她了。大伙时不时的念叨着她的糖果汽球。两个月了,没人再提到她。记忆中糖果的味道变得模糊,关于她的事也不再清晰,再过段日子,就不会有人记得这个人了。纷飞大雪中,春节悄悄来临。寒冷的天气也没能挡住大伙对新春的热情。厚厚的雪地上印着一双又一双忽忙的脚印,路边停着零散车辆,左邻右舍围在车旁称赞不断,久居在外的车主话里谦虚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骄满。
我不习惯这热闹的氛围,穿着笨重的厚衣服行走在雪地里,眼前永远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北风无情的呼啸中,我冻得瑟瑟发抖,望着红肿的双手与无人的街道。我才明白,原来他们也跟我一样怕冷。
“刘叔,听说了吗。隔壁村垃圾堆旁冻死了个流浪婆。”
“那是咱村的刘乞婆。”
“大过年的还好不是死在村里,就让隔壁村的人忙活去吧。”
“哈哈,哈哈...”
雪越下越大,北风也越来越急。我在望不到尽头的雪地里向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这里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