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首,也算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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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寒是一名侠客,仗剑而行,快意江湖。

  路过长景坡时要了几两浑酒和一份干饼。五寒把干饼整整齐齐的包好装起来,又把满当当的酒袋挂在腰前拍了拍,向珺城走去。

  出门数天,过路皆是风平浪静,除了帮忙捉鸡打狗,五寒还真没做过什么像样的事。珺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地界,正隔着南北。五寒想,一般分界之处多纷乱,这回肯定能遇着让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

  入了冬的天,吹个风能直接吹到骨头里,五寒站在城门底下打了个哆嗦,搓了搓快被冻僵的脸,随即挺胸大步跨进去。

  逛了会儿突然觉得鼻尖发潮,五寒愣愣地杵在原地一阵才发现,缘是不知何时天上竟在稀稀零零的飘雪。街上住户多闭了门,商铺也撤了牌子。

  循着来时的路回到离城门不远的客栈,扒了门缝挤进去。五寒瞧了半天,厅内已无空桌,无奈只得坐在一人对面。那人似是极畏寒,身上披着两件厚厚的狐裘。五寒带一身寒气,自是不好意思,稍为歉意的笑了笑。

  点了壶热茶,将手趴在茶壶上暖着,手上的热度传遍全身,刚刚还战栗不止的皮肉此刻全然舒展开来,五寒不禁咧开嘴角,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蓦地,耳畔滑入一丝轻笑,低且温雅。

  五寒眨眨眼,回望过去,那人低眸抿了口茶,道,“侠客不都是饮酒的么?”

  言语间微显底气飘虚,却是嗓音浅润,难得的好听。

  “我有带酒,只是酒量太差。”

  见那人似有疑惑,又补言道,“持酒仗剑,要的便是这股豪气,勿论其他。”

  耐了耐激动的情绪,五寒嘿嘿一笑,“你倒是头个能一眼就看出我是个侠客的人,眼力不错,敬你一杯。”

  忘了热茶刚上,五寒饮入一口,立时觉得口中滚烫,但若吐出来,定是有损自己侠客的形象,想着便硬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推过面前置冷的茶水。抬眼间,一双眸子像是能将人看透一般。

  五寒怔然,心下喟叹,虽然没能行侠客之所行,但能遇知己也是件不错的事。

  下住一夜,二人相谈甚欢。

  翌日依旧落雪,五寒沿着廊台踏出几步复又折了回来,正对相送的那人,“才想起还未问你名姓,这要是等我隐退江湖,偏生寂寞,怎得寻你畅言?”

  “取数为五,大寒而降。五寒。”

  那人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启唇道,“无欺。”

  坦言相待,此生无欺。

  五寒一顿,心性之至,颇为洒脱的来了一句,“风流之人,愿与知己白首,不枉尘游。”

  那人点头,“愿与白首。”

  雪末钻得人冰凉,五寒像模像样的抱了抱拳,“就此别过。”

  其实这世间少有故事称得上跌宕起伏,大多都还是平淡无奇。再有的,刚刚开头就剩了结尾。

  五寒再过珺城,已是多年之后。

  他还是那个四处游走的侠客。

  此是听歇脚商说起珺城外的梅林息着一位再世无双的公子,五寒起兴,深夜翻入梅林。

  静谧的气氛恰到好处,仿若院子的主人知晓他浪迹江湖的疲惫。

  知己难求。五寒快步行至中庭,却见修剪整齐的红梅簇着一座青石立的独碑。

  碑上只书五字。雪落已白首。

  恍然忆起似曾有那么个人,笑着问自己,“侠客不都是饮酒的么?”

  大雪漫首,也算白头。

  无欺,无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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