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让你对我抱有期待。
——如果那些是做乖孩子的代价，可能我生来只能做坏小孩。
2007.09.01
夏绫和颜子，一个出生在2001年的11月，一个出生在同年的12月。她们本该一起踏进新学校大门，可夏绫不想进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抱着栏杆，任凭大人怎样威逼利诱，就是不肯撒手。
颜子端端正正坐到椅子上，上课铃响了好几遍，隔壁教室的小朋友开始唱字母歌，夏绫还在大门口。
妈妈说，快进去，周五就能回家了。
眼泪夺眶而出，夏绫哭得撕心裂肺。她想，五天，整整五天见不到爸爸妈妈，我不要！
妈妈又说，颜子都进去了，她比你小，可是比你听话。
夏绫被刺到痛点，小心脏一阵疼，手却松开了。她被妈妈拖拽着进了教室，作为唯一一个哭鼻子的小朋友。
2007.12.24
不知不觉间，夏绫和颜子已经成了这所学校的风云人物——作为两个无恶不作的小恶霸。
夏绫对颜子说，你看那个傻子，什么都不会，他记不住儿歌，语文老师整天骂他。
颜子说，对呀对呀，可他的语文书比我们的都要新。
夏绫受不了别人的东西比自己好，于是，她和颜子偷偷拿剪刀，把傻子的语文书剪成一条一条。
晚上的时候，夏绫想，语文老师要是看到傻子把语文书弄坏了，一定会骂他。傻子其实很喜欢夏绫，会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她。夏绫家里穷，平常没有零食吃。
要不，明天拿胶带帮他把课本粘好吧。
到了明天，傻子没来上学，后天也没有，以后的以后，都没有。
2008.02.16
几天前，夏绫和父母收拾好东西，顶着漫天大雪来到几百里外的新家，颜子没能赶上送行。
夏绫总是害怕陌生的地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就像置身荒原，孤寂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呜咽。
不过还好，新学校的第一天她就交到了朋友。一个腼腆的女生，个子高高的，名叫小荷。每次上课，绑得高高的马尾顺着脖子垂下来，衬得她漂亮又文静。
夏绫发现，新学校里也有一群小霸王，就像曾经的自己和颜子一样。她们给夏绫的见面礼，就是在她面前扯小荷的头发，骂小荷婊子。她们说，只有那种女人会扎这样的头发。
小荷是那种历来顺受的那一类女生，不会反抗。因为面对欺凌，除了默默承受，她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2013.05.20
像鲍鱼这样憨厚老实的男生总能被夏绫遇到，他们还误打误撞成了朋友。小荷、夏绫、鲍鱼，这个小团体在这所落后的农村小学里格外引人注目。
男生不能和女生一起玩。
我看，鲍鱼一定是喜欢夏绫，她成绩那么好，是个男生都喜欢。
鲍鱼成绩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三个人蹲在操场上捡石子，听着背后的议论，始终保持一言不发的默契。
夏绫捡起一颗石英石，里面掺着深褐色的杂质。阳光照进那块透明晶体，将杂质染成血一般的颜色。
鲍鱼说，我们明天就不一起了吧。
小荷说，你在开玩笑。
鲍鱼说，不是开玩笑，我不能和你们一起玩了。
夏绫把石英递给鲍鱼，说，好，从明天开始。不过我们今天还是朋友，这是朋友送给你的礼物。
2016.06.24
中考过后，夏绫挥手告别身后的一切，她就像一个从监狱走出来的犯人，张开双臂去拥抱六月的阳光。
小荷对夏绫说，你知道吗？班主任对我说，从你第一次逃课开始，他就把你列入坏孩子那一栏了。
夏绫说，我知道呀，我一直都是坏小孩。
小荷说，怎么可能？你成绩那么好，又听话。
夏绫说，怎么不可能？做坏小孩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可以保护身边的人。而且，一直以来，成绩好、听话，还招人喜欢的，是你。
小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高高的马尾顺着脖子垂下来。
夏绫笑笑，那个笑容自信又凄惨，她对小荷说，他是不是还说，让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
小荷没说话，目光躲闪。她依旧和从前一样，安静且隐忍。
夏绫和小荷，还是和以前一样，依旧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