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处于北方边缘的南方小镇,木鱼镇。
当我背着行囊来到这里的时候,已接近中午时分。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的整理整理衣领,使得自己看起来显得不那么狼狈。
说起这趟行程,还真有点逃难的意味。我就这样临风站在镇子外面那条奔腾着的河水岸,大有一番指点江山的豪迈气势。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还有三分啸成剑气,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在我刚刚发完感慨之意,哇的一声,腹中之物从口中如翻江倒海般倾泻而出。不好意思,我晕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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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而在院子西南角有棵粗壮的老杉树,看起来颇有沧桑之感。几棵叶子有些微黄,仿佛营养不良般的无名花草装饰着院落。
简简单单,安安静静,我喜欢。
就这样,在我办完住宿手续后,便算是正式入住这个小镇了。微微停顿后,我来到院子西南角的杉树下面,坐在了那把摇晃着太师椅上。
微风就像情人柔嫩无比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肌肤,很惬意的感觉。我微眯着眼睛,慢慢回忆着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缘由。
“那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我带着行李离开家门,一步三回头,呆呆的看着站在家门口的家人,眼眶中似有泪珠闪烁,很努力的摆了摆手示意:回去吧。”
这种情深意重的离别之情,当然不是我的风格!
“那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我带着行李悄悄的溜出了院子,没有任何人发觉到我的离开。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实在是承受不住来自家庭和那种保守到极致犹如一张大网禁锢灵魂的社会规则,因为我的行为在家人或街坊看来实在是不符合他们早已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
我既然无法改变他们早已根深蒂固的保守观念,所以很无耻的上演了一出离家出走。
这才是我的风格,我想让所有人都明白,不要试着去控制我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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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学毕业以来,我就在某座城市的阴影下生活着。狭小的出租屋,一台笔记本,一张床,就是我的全部。
没错,我的工作就是在某个不出名的网站上更新着上架都成问题的三流小说,泡在小学生的论坛里打口水战。
偶尔也在夜晚的时候,逛逛城市阴影角落里面的地摊,买几本廉价的杂志来冒充下文青少年。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并不是文青少年,而是问题少年。
还是属于很严重的那类人,不过,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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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不久的以后,面对着社会的严重压迫,我不得不屈服,这种感觉很像生活强奸了我,而我却无能力反抗。
木鱼镇就是我新的选择,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山清水秀,而是物价低廉。
“新搬来的?”
一句带着疑惑的声音从我的身边传来,嗯?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和苍老的味道,不是哪个美女。
于是,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用一种很惫懒的语气回答道“:嗯,今儿个搬来的,请多指教。”
刚说完,只听得 啪的一声,我的脑壳子便挨了重重的一记。
还没得我反应过来,那老爷子便把我赶出了太师椅的范围内。
自己逍遥快活的一屁股做了上去,叹道“:如此霸占别人的东西,该打;如此不尊老的少年,得教训。”
“你…”
我有些怒气冲冲,但一时间又想不起该反驳些什么,只好作罢。从旁边拉来一个小板凳独自做了下来,喃喃道“:老先生,我忍了。”
“嘿,老头,你是做什么的?”
“叫老先生。”
“好的,老头。”
“老先生。”
“好吧,老头。”
其实和我斗嘴的老先生是一名退休教师,和我一样,看中这里的山清水秀适合做学问的有思想人士。
咳…我其实也是因为环境才来这里的,尽管租金真的很低廉。
从老先生的口中得知,他和他女儿一起住在这里的。还有就是我刚来站在那条波涛汹涌的河,其实叫做木鱼溪,还真是会起名字。
就好像一个长得很强悍的男人叫做牛小花,一个肤白貌美腰细的漂亮女人叫做肖大锤,一个南庆朝廷的密谍头目叫做陈萍萍。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着,我依旧喜欢在下午的时候躺在太师椅上仰望天空发呆,可相信过不了太久的时间,我就又回到我的小凳子上了。
“听说你也是搞文学的?”
我含含糊糊的回答道“:对啊。”
老先生仿佛看到了一颗新星般,略带着些鼓励的语气说道“:当今社会人心浮躁,倒真没想小伙子还能沉迷文道。”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这首杜甫的大作,来你说说为何这杜甫要新亭浊酒杯?”
老先生很随意的问道,眼神中带着些不同以往的些许神采。
“啊,因为老杜晚年肺部得了病,故言新亭酒杯。”
老先生双手合掌,哈哈大笑道“:孺子可教。”
其实这很难吗?老先生书房案头就有对这句的注释,我只不过开始有些好奇,溜进去看了看,结果派上大用场了,嘿嘿。
“你到底是古文还是现代文?”
我有些不好意思,在老先生殷殷期待下聂聂说道“:其实…其实,我是一名光荣的小说作家,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签约。如果老先生有时间,可以看看?很霸气的,万界天尊之我是小明。”
毫无意外的,老先生立刻吹胡子瞪眼睛,什么狗屁小说,歪道…歪道啊。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我回去打开网站,照例把写好的章节传了上去,也懒得看其他数据,就直接退出了。
老先生的女儿仿佛很神秘,一直就没有露过面。我由于天天待在院子里面,也没怎么好好在周围逛逛,觉得有些惭愧。
于是,今天就决定爬爬木鱼山。其实也并不太高,一般人也就半个小时就能爬到半山腰,顺着山道绕山体转一圈之后下山。
就在我顶着大太阳气喘吁吁的爬着的时候,后面一名穿着运动服装,戴着大大的太阳帽的女士还是女生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
我很有礼貌的问道“:阿姨,离山顶还需要多长时间?”
她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我,直到我意识到我犯了多大错误后,露出歉意的表情后,她的眼光才慢慢收回去。
“不知道。”
丢下这一句,就再也不回头的向上爬去。
我有些心有余悸,下次阿姨这个称呼可不敢在乱用了。不过,她长得真好看,这是我的第一感觉;之后觉得脾气似乎有些暴躁,还是不要理会为妙。
此时,由于我对于这座山的爬行难度错误估计,导致了现在已将近黄昏,而我才刚刚爬到半山腰的山道上。
心里就这般想着,脚下的行程不免有些加快。直到我看到前面有一个身影在独自前行,正是先前那名姑娘。
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将她的身影拖得好长好长。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落寞,与身旁其他姑娘欢笑声形成了一幅鲜明的对比。
我此刻不仅想起来这样的一幅场景来,当宗彭泽安为了捉住武藏而与阿通一起在山上度过的三天时光来,这不禁有让我想起将夜里面的宁缺为了破案进青楼,为了杀人进青楼,好堂皇的理由。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姑娘似乎加快了脚步。我猜是她发现了叫她阿姨的那名少年,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姑娘。
…
…
“有故事个屁,你这惫懒少年,那是我闺女。”
就在我像往常一样,把这件事很认真的讲完之后,说出了我的见解。谁料故事竟然发生这样的逆转,我张大了嘴表示我真的很吃惊。
“哦,那岂不是…”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脑壳子又挨了重重一记。
“想都不要想。”
老先生直接下了这样通关文牒。
“真霸道啊。”
…
…
由于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准备好好找份工作。于是准备好行李,第二天就离开这座我一辈子都很难忘的木鱼镇。
“要走了吗?”
“是啊,终究还是抵挡不了现实的压迫。”
“走了也好,免得天天和我老先生打口嘴架,多去外面看看也好。”
“那个,那个老先生,你看我都要走了,你也没什么要送给我做留念的。比如,比如,我觉得你闺女就很不错。”
我很认真的说道。
“滚。”
老先生手中的书朝着我扔了过来,是本辛弃疾词选。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老先生的注释,是小字行楷,很工整的在旁边注释。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都没有再去过木鱼镇,当然再在没有见过那位老先生,只是那本写满娟秀小楷的词选却依旧放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