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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一个合适的人有多难?”
陆瑶刚和男友分手,在电话里向周微微讲述失恋的痛苦,大吐苦水。末了,抛出这么一个问题给周微微。
“难,太他妈的难了!要不我也不会单身了20年吧。连初吻是甜是咸是涩是苦到现在我也没机会知道。”
周微微呆在室内温度显示34摄氏度的宿舍里,尽管吹着风扇,依旧燥热得一身臭汗。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初吻是什么味道她不知道,这西瓜还是熟悉的味道,很是清甜。
这年周微微20岁,大二,看着身边的朋友谈了又分,分了又谈,还时不时来找她这个恋爱零经验的人咨询感情问题,她有时觉得挺滑稽的,自己一次恋爱也没谈过,但对她朋友们抛出的问题却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吧。
可对于陆瑶问的这个问题,周微微却没法像往常一样瞎扯。她觉得应该很难吧,两个人之间产生爱情,肯定是以互相看对眼、互相喜欢为前提,但决定最后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光有爱情还不够,还得彼此合适,但怎样才算合适呢?三观相同?性格相同或者互补?门当户对?或者得有其他什么条件?
周微微也不知道,因为她至今也没遇见过一个合适的人。
挂了电话,周微微咬了最后一口西瓜,拿起桌上的纸巾抹了抹嘴,背起书包就出门。
今天下午是熹微剧团的年度汇演,周微微参演了其中的一部话剧,得赶在2点前去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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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什么的一切都很顺利,但到了真正的演出,却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这部话剧的结尾是周微微扮演的落难公主在成为压寨夫人的新婚之夜,当寨主掀起红盖头想要吻她的时候,公主奋力挣扎、誓死抵抗,挣脱后拿起放在桌上的剪刀往脖子上一抹,自杀身亡。
而当周微微誓死挣扎的时候,扮演寨主的王大柱一个不小心,直接把周微微推倒在床,顺势吻在了周微微的唇上。
当时他们两人都傻眼了。
台下的观众倒是没什么反应,离得有点远,看不出他们亲没亲上。
王大柱就这样压在周微微身上大概3秒,才反应过来起身,周微微拿起剪刀含着泪水往脖子上一抹,倒地身亡。
演出结束后开庆功宴,大家纷纷都说周微微最后那眼泪流得跟真的一样,感情丰沛,真是实打实的演技派,连他们看了差点也哭了。没想到那瓶薄荷味的眼药水那么管用。
那他妈就是我绝望的眼泪啊,百分之百是又咸又苦的,去你大爷的眼药水!
周微微差点就脱口而出,但也只能在心里默默骂娘,这事说出来肯定会被这帮人嘲笑的。她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王大柱,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王大柱刚刚听到其他人那样说,也在偷笑,但目光迎上周微微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瞬间笑意全无,眼神里立刻满是歉意。
你倒是很会演嘛,王大柱,今天占了我这么大一便宜,我跟你没完!
周微微握紧拳头,心里打着小算盘,想着待会结束要找王大柱算账。
王大柱肯定也料到周微微会找他算账,在人都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主动走过来,对周微微说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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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人走到学校湖边的那片小树林里,周微微鬼鬼祟祟,在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大声对王大柱说:“你丫的趁机吃我豆腐,我告诉你,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我neng死你。”
王大柱看着周微微,感到哭笑不得,说:“不就一个吻嘛,至于吗你!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挑人的好吗?”
“嘿,我长得是有多丑,要你这样嫌弃我,我......”周微微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呜咽着红了眼眶。
王大柱最见不得的就是看别人哭,尤其是女生,他看周微微这阵势估计没过几秒准会哭出声,到时要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他欺负她呢。
于是赶忙劝周微微:“你不丑,谁说你丑了,别哭了,我保证不说出去。”
周微微却越劝越哭,这下王大柱可慌了:“姑奶奶呀,我没欺负你吧,我刚刚是真的不小心,别哭了,我道歉还不行嘛?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微微像个委屈的小怨妇,哭着说:“我还不知道初吻是什么味道,这就没了初吻。”
王大柱一听,楞了,敢情自己夺了人家的初吻,怪不得周微微反应那么大,这下罪过可大了,对周微微说:“对不起啊,你说我要怎样做才能弥补你这个损失?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包你一个星期的饭,怎样?”
周微微一听,没想到这一哭,还省下了一个星期的饭钱,赶紧抹了抹眼泪,说:“这可是你说的,为了不使你破费,早餐我自己来,午餐和晚餐就你包了。”
周微微还拍了拍王大柱的肩膀,说:“我够仗义了吧,替你省下了早餐钱。”
王大柱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回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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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王大柱果然信守承诺,一下课,就到食堂去占位等周微微。再把自己的饭卡拿给周微微刷。
周微微爱吃蛋黄,不吃蛋白;爱吃油菜花,但不吃和油菜花炒在一起的蒜头;爱吃青椒肉丝,但每次都会吃剩一大半。
而王大柱却是爱吃蛋白,从不吃蛋黄;最爱吃炒到各种菜里的蒜头,觉得特别香;青椒肉丝是他最爱的一道菜,每次都嫌阿姨打的少,不够吃。
所以自从他俩一起吃饭,周微微再也没倒掉一点剩饭剩菜,王大柱也不再喊阿姨打的少,每晚临睡前肚子就咕噜咕噜响。
有次王大柱开玩笑说:“你说我俩还挺默契的呵,演话剧的时候也是我俩搭的戏最默契,吃饭也是挺互补,怎么有点像老夫老妻的感觉?!”
王大柱刚说完,随即和周微微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呸!”两人对视着,哈哈笑了起来。
周微微对王大柱说:“晚上出去撸串吧,这回我请你,白吃白喝了快一个星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王大柱很爽快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距离选修课下课还有一个小时,王大柱就收到周微微发来的短信:饿,现在走吧!
于是他们俩一前一后各自逃出了课室,在学校外面的烧烤店汇合。
周微微说:“这破学校哪哪都不好,最不好的是大二了还要上什么选修课,一周五天,三个晚上都得呆在教室里,比高中还要不自由。”
“你知道比上选修更痛苦的是什么吗?碰上了一个负责人的老师,讲课激情昂扬、唾沫横飞,更要命的是上选修课也可以拖堂,每次都是不多不少20分钟。”
于是他们就这样在烟雾缭绕,时不时发出滋拉声的烧烤摊前,就着嘈杂的环境,盛夏的微风,一边吃着烤串,一边吐糟起学校的种种。从食堂难吃的饭菜到何校长的风流韵事等等,几十米外,都可以听到他们俩大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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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个星期的包饭之约已过,但王大柱时不时还和周微微约饭。
他觉得这样他吃得饱,周微微也不会浪费粮食。
因为总看到他们俩在一起,那些八卦的同学就在背后议论着他俩是不是成一对了。
于是王大柱就问周微微:“你有听说别人在传我俩在一起的谣言吗?”
周微微吧唧着饭,夹一口菜到嘴里,头也不抬地说:“早上穗芳还问我来着。”
“你怎么说?”
“我没怎么说,刚好你打电话来,我就接了你的电话,转头穗芳就去厕所了。”周微微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你觉得这事成吗?我俩一起?”
周微微差点没噎到,把嘴里的饭嚼了几下咽下肚,认真思考了一会,说:“好像也可以吼。”
周微微从来也没想过,她的初恋会是王大柱。
王大柱虽说和她已经同班2年,也在同个剧团,搭档演过话剧,但周微微从没想过会找王大柱来当男朋友。
毕竟他离霍建华那浓而翘的长睫毛、清澈而黑溜有光彩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俊俏的脸庞、有颜又有才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和王大柱在一起就是觉得很舒服很自在很开心,好像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而且初吻也是一不小心给了他,想想也不吃亏,遗憾的是当时王大柱的唇盖上她的唇的那一刻,她傻眼了,脑袋来不及记忆初吻是什么味道。
周微微对王大柱说:“都怪你,我一直想知道初吻是什么味道,现在好了,被你的一不小心,我再也不用知道了。”
那天王大柱和周微微上完选修课后在校园里散步,听周微微那样说,王大柱二话不说拖起周微微的脸就亲了下去,说:“之前那个不算,现在觉得是什么味道。”
周微微脸一下红到脖子根,猝不及防地一吻,使她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好一会才娇羞地对王大柱说:“是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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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就到了毕业季。
周微微望着空荡荡的宿舍,说不出的难受,以前还总和王大柱批斗学校种种的不好,等到真正要离开了,却很是不舍。
周微微看着提着她行李箱的王大柱,问:“我们会分手吗?”
王大柱说:“以后你的饭我全包了,做你的长期饭票,你跟不跟我?”
虽然不是星爷对张柏芝说的那句:“我养你啊!”周微微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拼命地点头。
毕业后他们选择到广州工作,虽然不是广州人,但也是广东人,在那工作离家还挺近。
虽然他们俩的工资加起来每个月还了月租扣除生活费几乎就没存款,但这样清苦的小日子因为两人的互相陪伴也过得有滋有味。
他们会在每个月发工资的那天,晚上一起去出租屋附近的烧烤摊吃烧烤,以前是数落学校的种种,议论身边同学的八卦,现在是批斗公司,谈论公司的阿花阿东阿强。
他们会在盛夏的夜晚,一起去逛北京路、去上下九看人来人往,但也只是花了来回的地铁钱;他们可以站在小蛮腰下看霓虹闪烁,看头顶的星星和月亮,相互依偎,就消磨了一晚上的时间。
他们会在隆冬腊月,一起在出租屋打游戏,尽管周微微是猪队友,王大柱还是愿意带她玩。
虽然他们的周末都是这样两个人呆在一起浪费时光,但两人都觉得这样的生活刚刚好,幸福刚刚满。
可两个人同居不比学生时代的谈恋爱,大大小小的矛盾总会发生,最让周微微受不了的是王大柱一下班就总会窝在沙发上玩手游,什么家务活也不干。每次口口声声说不玩了,周微微下班回家后还是看到王大柱像摊烂泥一样。
某天周微微因为在公司受了点气,回来看到王大柱还是一如既往地像死尸一样躺在沙发上,怒火冲天,连同在公司受的气也一并发泄出来,然后就摔门而出。
王大柱本以为周微微会像以前一样,吵完架摔门而出就到附近的那个公园坐着,等他做好饭去找她回来吃,他道个歉,周微微气消了,两人就又和好了。
可这次他在公园找了几圈,还是找不到周微微,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他记得周微微说过,她每次会到那个地方等他,就是怕如果不是在同一个地方,王大柱会找不到她。
王大柱开始慌了,感觉心跳也漏了半拍。他担心周微微出事,电话也打不通,一颗心悬到了喉咙眼。
终于接到了一个电话,周微微在电话里对王大柱说:“带上钱来医院,我刚才跑太快扭伤了脚。”
王大柱松了一口气,火急火燎赶到医院,一见到周微微,一把把她死死地抱住,一个大老爷们就当着医生和护士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微微,我错了,我答应你,再也不玩了,你不知道刚才找不到你,我有多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周微微偷笑着,像安慰小孩那样,对王大柱说:“知错就改,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别在这丢人现眼,去把钱交了。”
这次过后,王大柱虽然偶尔还是会玩,但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周微微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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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今年我妈让我去相亲的第5个对象了,微微,你说我会不会这辈子嫁不出去啊?”
这天周微微在院子里晒太阳,接到陆瑶打来的诉苦电话,她想起了那时陆瑶问她的问题“遇见一个合适的人有多难?”
她摸了摸自己那6个月大的肚子,看了看手上戴的戒指。
半年前当她知道自己怀孕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搭着出租车直驱王大柱公司楼下,当看见王大柱时,她眼眶湿润地说:“出人命了大柱。”
王大柱一听,也是吓得直哆嗦,赶紧问她怎么回事,当听到周微微说她怀孕时,王大柱高兴得把她抱了起来,说:“傻瓜,你要当妈妈,我要当爸爸了。”
“可你不是说我们30岁才要孩子吗?而且我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王大柱紧紧握着她的手,突然就单膝下跪,紧张得手都在抖,额头冒汗,对周微微说:“微微,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年周微微28岁,她终于能够回答陆瑶当年问她的那个问题了。
遇见一个合适的人难吗?
遇见了就不难,像周微微遇见了王大柱。王
大柱遇见了周微微。
她爱吃蛋黄,他爱吃蛋白;她不爱吃炒菜里的蒜头,他却觉得拌在饭里特别香;她不习惯起床叠被子,他却很爱做这件事;她吵架从不认错,他觉得自己是个大老爷们,不管谁对谁错,他主动认错准没错,反正她脸皮薄,他脸皮厚。
他喝酒应酬回家吐得满地呕吐物,她心疼地喂他喝解酒药擦干净地板;他喜欢回家就把衣服乱丢在沙发上,她习惯看见了就顺手把它们扔到洗衣机;他喜欢吃排骨,她就变着花样给他做,糖醋排骨、苦瓜炖排骨、红烧排骨......
合不合适,还是要看两个人,是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毕竟一辈子那么长,最难的还是能不能遇见一个愿意和你相互磨合的人,磨合过后,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像螺母配螺钉那样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