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花木,向阳而生(五)

        妈妈去了,我解脱了。也许是我小干不了重活的缘故,家里允许我去上学,我终于背起书包,走进了日思夜想的校园。

        小学校园里有两颗高大挺拔的松树,没人能说的出年龄。在学校我很自卑,离群索居,很少和同学们一起玩。他们喜欢围着一个叫春和红的女孩子转,他们在一起玩沙包,跳房子,做各种游戏。春和红一年四季穿漂亮的衣服,他们的爸爸是在外面上班的。我常常远远地看着他们嬉戏玩耍,心里羡慕又嫉妒。我多想自己也出生在一个好家庭,有人疼爱呀,可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一年到头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我记得学校填各种表格,家庭成分一栏里,我都是填“贫农”。六七十年代,“贫农”的身份让人骄傲,可到了八十年代,穷人已经让人看不起了。

        我老实不会淘气,学习态度端正,不逃课,很早去学校,很晚才回家,按时完成作业,上课的时候,两只手背在身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老师喜欢乖顺的孩子,好几个小学老师喜欢我。可惜我智力平平,尽管学习认真,学习成绩并不出色,数学成绩更是一般。那时候上课学打算盘,有的同学口诀背的熟练,手指灵活,打的又快又好,我就不行,每次上算盘课,我都焦虑紧张,从心里发怵。有一次数学老师让我上黑板做算术题,我怎么也做不出来,挂在了黑板上。数学老师是一个女老师,她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我,批评我连这样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同学们小声嘀咕着,我觉得他们都在笑话我,心里不自在很长一段时间,对数学课也越来越不喜欢了。

        小的时候常常被好恶所左右。被哪个老师喜欢,就喜欢上他的课。语文老师还算喜欢我,我就喜欢上语文课。我很少能够背诵下来一篇文章,上语文课就害怕老师检查背诵。每次上课检查的时候,我就把头埋得低低的,直到老师开始讲课,才暗暗松一口气,把头慢慢抬起来。也许是生性敏感的缘故,我写的作文还行,大多能够被当做范文来读。当老师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读我的作文时,我心里感到很骄傲,我喜欢同学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感到我存在的价值。当然也有偶尔不被表扬的时候,内心就会深深地失落。也许是作文写得还不错的缘故,语文老师常常在课堂上表扬我。语文老师是我们庄里的,姓刘,高高瘦瘦的,他喜欢认真的学生。有一次考试,我的成绩还可以,在讲评试卷的时候,他生气地批评一些同学“满瓶子不动半瓶子摇”。那次他把我比做满瓶子,把大多数同学比做半瓶子,我记得那次老师很生气,很激动。

        不过我也挨过语文老师最严厉、也是唯一一次惩罚,那次罚站竟然是因为我没有完成写作文的作业。我想写好作文得到表扬,可越想写好,越写不出来。我一到家就开始写,写了撕,撕了写,怎么也不满意。我是属于态度认真却没有写作天赋的人,每次写作文都搜肠刮肚。天渐渐黑了,看不着了,也没写完。那时候没有电灯,想着早晨早点起来补上,又起来晚了,我忐忑不安地去学校上课。语文老师检查作业,问谁没有完成,主动站起来,话音刚落下就站起来好几个,我也红着脸站了起来。语文老师吃惊地看着我,他不相信一个老实听话的学生,竟然没有完成作业。他问我为什么没有完成,我辩解说不满意撕掉了,重写了好几回。老师恼羞成怒,说没完成就是没完成,不要狡辩。他让没有完成作业的到教室外面站着,该下课的时候,才把我们叫进屋里,叫我们下课补上。那次罚站我羞愧极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在同学面前抬起头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不完成作业了。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为了写好作文,我坚持每天写日记。但我写出来的往往不是自己心里想的。我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感情,纸上的文字是空洞的、虚假的。有时候我因不会真实地表达自己感到很沮丧。文字是用来表达人心的,是一个人性格的体现。我是一个不善于表达喜怒哀乐、生活得很压抑的人。我的心理年龄远远超过生理年龄,从小就冷静、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一个从小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只能用厚厚盔甲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轻易让人看到那颗敏感脆弱的心,这也是潜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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