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都在赴死的路上

童年的轻盈,少年的浪漫,青年的热忱,老年的淡然,其实不过是赴死路上的万千姿态。相拥着,追赶着,时有交集,然后又各自走散。偶尔被一些睿智的人当作什么了不得的事,来玩味,来揣度,来打发时间。

童年里最恋的是无穷尽的糖果和宠爱。深埋在罐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不肯松懈,那是最初的不加修饰的渴望。

少年里青春的悸动开始不断牵扯着内心的束缚,深埋在心底的爱恋被箍出了血痕。嘴里时不时谈起的那个人,笔下无意间出现的名字,练习了无数遍的笑容和对白,一封又一封被撕碎的情书……可怜又卑微的少年啊,被这些琐事缠扰得忍无可忍却又无计可施。

父母和老师的期许似乎是件宽大的袍子,可是一旦内心有了邪念,这袍子就挤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伟大的读书生涯和卑微的稚嫩的情愫,似乎是不能共存的。

情感的徘徊过程中,终于学会了无微不至却不露痕迹地关怀,学会了落落大方地彼此交流沟通而无关风月,明白人原来也可以假模假式地活着。

可是啊,在赴死的路上,不管怎么样的选择,脚步不会停顿,风景以均匀的速度往后退去。既然这样,那么又有什么畏惧呢?

如果无所畏惧,你是不是能把腹稿写在横空而来的一张纸上呈现在他的面前?如果无所畏惧,你是不是能够正视自己的情感不去努力掩盖?如果无所畏惧,你是不是能以自己的小小的肩膀承担自己的作为?如果无所畏惧,你或许能轻松地处理好内心的矛盾。究竟是懵懂的喜欢还是被自己的压抑而发酵的所谓爱情?或许只是一份单纯的欣赏和投机。可是不去试试看,那会是怎样一份刻骨铭心的遗憾?

青年里,打点生活和工作占去了每一天的二十四小时。本以无暇顾及的生活质量,却仍旧被一次又一次的打压。突如其来的加班,工资的无端延迟和克扣,斤斤计较的同事……疲惫的青年啊,想抱怨却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频繁的加班拉开了家庭的距离,房贷变成了一口吞噬生命的锅,锅里油花四溅——无休止的争吵俨然油盐酱醋茶般的存在。

厌倦了早出晚归的日子,却依旧卖命于值当或不值当的岗位上,庸庸碌碌却又无所作为。腻烦了一个平凡家庭的琐碎,却依然操着操不完的心,数落着自己、至亲乃至锅碗瓢盆。

察觉到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液体,笑声忽然从喉结里迸发出来。嘶声裂肺地,不似笑声。原来日子如此真实地袒露在自己眼前,真实地如同一个拳头砸在墙体上发出的闷响。切肤的痛。

因疲倦而苍老的青年啊,拥有最值得欣羡的体魄,为何不敢尝试改变呢?何必苦苦固守自己的奶酪呢?赴死的路上,跳开一个圈子去看另一处风景,不是也很不错吗?

如果无所畏惧,你会不会把辞职信摔在上司的办公桌上?如果无所畏惧,你会不会在离婚协议书签上自己的名字?或许不必那么极端,若是有无所畏惧时一半的勇气,你也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苦苦坚持的工作不断欺辱着你,要么离开要么闭口不言,不要一面忍气吞声一面把怒气带回家庭。若是努力维系的家庭依旧不和,那么放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所有闹心的事情,无非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努力未果,那就趁早放手,寻另一处风景。不敢推翻此时的断壁残垣,又如何造一栋高楼大厦?

老年里终于不再为生活所累。雨天不去抱怨撑伞的拖沓,晴天不再动怒于烈日的焦灼。自顾自推着轮椅,摘下喜欢的艳丽的花,随便别在哪里,不必在乎世俗的眼光。从此无所畏惧,不用活在别人的眼里,高兴的时候就绽放,不高兴的时候就萎谢,都是你自己。

人生路太久,久到每个人都曾把自虐和轻生提上日程。其实何必,终究都会赴死,不差这早一步晚一步。死亡亦无可畏惧,那还有什么值得你心惊胆战一定要选择逃离这个世界的呢?

其实都在赴死的路上。

其实你可以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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