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07期“晚”专题活动。本故事纯属虚构。

多年以后，莫无双拖着残废的右腿，走在大街上，路过官府衙门时，总会想起那个遥远的雨夜。

那时的莫家是巴州城的豪门望族，莫无双的父亲莫涛声，富甲一方，方圆百里有名的乡绅。莫家有良田数十万亩，周边的农户多依靠莫家谋生计。莫家向来大度，与农户交好，从未乱加田租，遇到光景不好的年景，还会主动减租。莫涛声和官府的关系也非常融洽，偌大一座莫家大院，坐落在巴州城东北角，人来人往，甚是繁华热闹。

一天，莫家大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排场不小，前五后六，左七右八，带着一大帮随从，来人身材矮胖，一身阔肥的官服几乎拖在地上。一帮人来到莫家大院大门口，一位身着皂色衣服的随从，走上前来，扯着嗓子大喊：“知府大人到。”

莫家仆人听到后，一人走上前去打招呼，一人一溜烟似地跑向院内。

莫涛声听到仆人报告后，暗自差异。他向来与知府陈大人交好，两人都喜欢作诗，彼此谈得来，不过陈知府几乎不会到莫家大院来，两人一般在妙空山上的无念书院见面，每次见面陈知府也只会带一个贴身随从王仁云。今天如此大张声势的到来，一时还拿不准陈知府有何贵干。

到了大门口，一见面，莫涛声才反应过来，来人不是陈知府。从来都是民不与官争，既然来到门前，就好好接待。莫涛声上前一步，抖一抖衣袖，一拱手：“草民莫涛声，欢迎知府大人大驾光临。”

对面闪过一名师爷，莫涛声认的，正是衙门的章师爷。只见，章师爷摇着扇子，迈着方步，走上前来，呵呵一笑：“莫老爷，这是巴州城新上任的知府赖大人。”

一听到是新任知府大人，莫涛声连连拱手：“草民见过赖大人，快请到寒舍用茶。”

几口香茶过后，赖大人开了口：“莫员外，下官今日登门并无什么要事，只是刚到任，先来拜访拜访。”

此后几个月里，赖大人不是请莫涛声到府衙里去， 就是亲自上门来。那时候，莫无双年龄还小，只有十多岁，每天除了私塾里念书，便是和小伙伴一起玩耍，也弄不清楚官府的人经常过来做什么。

直到一天深夜，大雨如注，外面漆黑一片。忽然莫家大院闯进一伙黑衣人，见人就杀。正房内，莫无双躲在父亲怀里，瑟瑟发抖。

"砰砰"两声，正房的门被踢开。十几个黑衣人一拥而入。黑衣人全部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大刀。当中一名黑衣人，把刀背靠在肩上，杨天大笑：“果真是个土财主，也没什么像样的保镖，如此轻易就得手了。”

“赖大人的计谋果真英明，先用几个月探好虚实，果真有些财物。”旁边一名黑衣人附和道。

当中的黑衣人猛地一挥大刀，刀尖指着莫涛声，厉声道：“姓莫的，大爷让你当个明白鬼。当今钱能通神，赖大人借你的钱财，谋个好前程。”

说完，不等莫涛声反应过来，一道寒光闪过，莫涛声应声倒地。莫无双摇动着父亲的身体，大声地哭嚎着。

当中的黑衣人再次举起大刀，旁边闪过一个人来，伸手拦住大刀：“赖大人说还是给莫家留个种。”

“赖大人怎么会有这想法，有可能后患无穷啊。”

“赖大人，自有他的算计。不过留种，不能留完整的。”旁边的黑衣人说着，抬脚冲着莫无双的右腿跺了下去。“啊........”一声惨叫过后，莫无双晕死过去。

莫无双再次醒来时，发现躺在官府对面的烂泥里。官府门口张贴着一张告示，前面围着一群人。莫无双想要过去看一看，刚要动，右腿便传来刺心的痛。

莫无双瘸了。

从此，莫无双隐姓埋名，每日在街上乞讨。慢慢的，莫无双才知道，官府宣称莫家大院惨遭山贼血洗，官兵晚到一步，没能救下来，莫家所有财物已被洗劫一空。莫无双虽说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已经知道轻重，不敢轻易说出真相，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要为莫家报仇雪恨。

三十多年过去了。莫无双只是一个瘸腿的流浪汉，每天在巴州城内乞讨为生。巴州城知府早已换过几轮，当年的赖知府早已高升，在京师担任太尉。

每天晚上，莫无双回到破庙里，只能不断地摇头。对于莫家的大仇，他早已经看明白，永远不能报仇雪恨了。他现在都已经四十多岁，能活下去就已经是奇迹。要钱没钱，要武功没武功，报仇只能是个奢望。

这一天，太阳正好，光线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莫无双和一帮乞丐，懒洋洋地靠在墙根上，闲聊着。乞丐小耳朵忽然说道：“城里最近来了个老头儿在找寻莫家的后人。不知道有什么事。莫家还有后人活着？我听爷爷说，当年全被杀了。”

“那老头儿，该不会是莫家的远亲，很有钱吧。小耳朵你该去冒充下。”旁边有年龄大点的乞丐挑逗小耳朵。

“事情都过去三十多年了，那会儿还没我呢。我倒是想，可不行啊。”

“老头儿在哪里住着？咱们去看看热闹去。”

“听说在同福寺。”

同福寺在巴州城东北，也就是原来莫家大院的区域，同福寺里来的老头儿正是当年陈知府的贴上随从王仁云。当时陈知府为官清廉，不懂得人情世故，便被外放到偏远的渭州府任职。王仁云作为亲随，跟着到了渭州府。渭州府是个好武的地方，民间有很多高人侠客。王仁云本身武功就很好，在渭州府又认识一位天玄老人，获得一身真传绝学。陈知府也听说过莫家的案子，无奈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三十多年后，陈知府临终前，托付王仁云，一定要找到莫家后人，尽量帮忙。

处理完陈知府后事，王仁云便星夜兼程来到巴州府，找寻莫家后人。怎奈已是物是人非，曾经的莫家大院，早已灰飞烟灭，旁边新起了一座同福寺。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王仁云当初也只是在无念书院见过莫无双几面，更何况已经过去几十年，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有在同福寺守株待兔。

眼见的过去一个多月，还是杳无音信。这天，王仁云整顿行李，准备先回老家一趟，后续有机缘再来巴州城找寻。正在要出门，知客僧跑进来说寺门口有人找。

王仁云走到寺门口，只见站着一个瘸腿的乞丐。乞丐批头散发，满脸污秽。还没等王仁云开口，乞丐脱口而出：“云叔，我是小磨子。”

三十多年前，在无念书院。陈知府和莫涛声研讨诗文，王仁云便带着莫无双一起玩。那会儿，莫无双便是叫王仁云为云叔，汪仁云则给莫无双取了个绰号——小磨子，意思是他像个小磨盘似地围着人打转。那会儿莫无双喜欢缠着王仁云练武，或讲江湖故事。

此刻，王仁云听到云叔，小磨子，知道已经找到人。赶紧一步跨上前去，拉起莫无双，低声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到房里来。”

房间里，莫无双哽咽着把莫家的遭遇，原原本本讲解一番。王仁云听了，一拳砸在床上，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赖知府，也太不是东西了。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云叔，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怎能报仇。当初把我的腿弄残废，就是想让我像狗一样活着而已。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报仇，但没有办法啊。”莫无双叹了一口气。

王仁云看了看莫无双，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把剑，说：“小磨子，不要怕。我在渭州府拜过一位名师，他就是腿部不方便，传了我一把天残剑。就是这把剑，还有一套天残剑法，很适合腿脚不灵便的人。而且还有一套内功心法。我花时间传授给你，助你报仇雪恨。”

两年后，一天深夜，京师赖太尉府。高墙内悄然飘落两个身影，身后都背着宝剑，其中一人右腿虽说一瘸一拐的，但身法极为轻灵，悄无声息。瘸腿人摸到一名家丁身后，左手捂住家丁的嘴，右手把剑架到家丁脖子上，低声说：“别出声，跟我来。”

来到僻静处，两人问家丁：“赖太尉住在哪里。”

家丁抖抖索索地说道：“赖...赖....赖太尉住在后院，就是那间不起眼的平房就是。”

瘸腿人用剑柄砸了下家丁的昏睡穴，家丁像泥一样瘫坐一地。

两人施展轻功，只几个起落便来到后院平房。原来这赖太尉平日里得罪人过多，生怕仇家寻仇，放着高堂华屋不住，偏住在下人住的小平房。也是两人运气好，抓到的家丁是赖太尉的亲随，所以一问，便问出住处。

破门而入后，赖太尉已然惊醒。平房里冲出十多名护卫，挡在赖太尉面前。赖太尉晚上睡觉并不和妻妾在一起，为安全起见，在平房内，安排有十多名绝顶高手护卫，以防万一。多年来，倒也遇着几次寻仇，每次都被护卫打败。淡淡的月光洒入房内，一片影影绰绰，赖太尉仗着人多，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赖太尉，三十多年前，巴州府的莫家，还记得吗？你不是要留个种吗？现在来了。”

来人正是莫无双和王仁云。莫无双跟随王仁云修炼天残剑两年，终于功夫大成，方才摸到京师来找赖太尉寻仇。

赖太尉一听莫家，猛然一惊，知是仇家来了，躲无可躲，两手一挥，大喊一声：“给我上，拿下。”十多条黑影挥舞着各类兵器，一拥而上。

几片寒光闪过，十多条黑影像是秋日落叶，铺了一地。

赖太尉见势不妙，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如捣蒜：“两位大侠，绕了我的狗命吧。我给你们金银财宝，全部都给你们。还....还可以让你们当大官。”

莫无双冷冷地说道：“你可曾有想过三十多年前的莫家，去死吧。”一道寒光脱手而出，天残剑把赖太尉穿了个透心凉。

莫无双走上前去，拔出天残剑，还入鞘内，招呼王仁云到院内。

看着诺大的赖府，莫无双叹了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就此收手罢了。”

说完，两人像两只巨型的燕子，轻轻越过高墙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