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红茶这类的饮料在我小时候是稀罕品,只有手里富裕的时候才会狠心买下一瓶。
后来慢慢长大,3元一瓶的冰红茶不那么稀罕了,这个阶段,买它就是心情极好,或极坏,想放纵自己的时候。因为平时都在想它的不健康,想它尽是香精,色素。
今天,点外卖时为了凑满减,又本着放任自己的态度,点了一瓶冰红茶。
拿起瓶子的那一刻,想到的却是我那年过80的爷爷,费力的抱着一箱冰红茶向我走来的情景。
在爷爷的心中,冰红茶是我喜欢喝的饮料,是难得一见的东西。他不善言谈,只会默默用行动去表达那份爱。所以,在我每年寒暑假回去的那几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默默的搬回一件冰红茶。
在我心里,爷爷是我最最敬仰的人。他年少时从过军,他的战友参加过抗美援朝,但他没能去成,临上战场,手肘被查出来有问题。后来就在大队当会计,在这之前死乞白赖的娶了我婆婆,这故事是后面婆婆深夜在火炉旁讲给我听的。婆婆家是个小地主,而爷爷家是个富农,还在读高中的婆婆欢喜的是另一个人,那人去新疆打拼了,给她寄回来过一封信,她偷偷放在枕头下面,结果被她姐姐发现了,挨了一顿揍,也没有回信,这段朦胧的恋爱就终止了。
爷爷和婆婆是父母定下的婚事,婆婆想读书,不愿那么早嫁人,爷爷每天去婆婆学校看她,害怕婆婆不欢喜她。最后婆婆只读了高一就嫁给了他了。这段看似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最后持续了60多年。
爷爷模样俊俏,但几十年来一直是佝偻着的。他年轻时候修房顶,摔下来,背就再也直不起来了。最后那十来年,背痛也一直折磨着他,止痛片,膏药,源源不断。而那座瓦房在经历火灾之后早已不复存在了。
我很少遇到像他那样纯良简单的人。众人聚在一起论东家长,西家短的时候爷爷从不搭话,没听他说过谁的不好,邻里乡亲也特别信任他,不识字的老乡都愿意把存折交给他,让爷爷帮忙代取赖以生存的养老金。
爷爷和婆婆一生无子,却又儿孙满堂。就我来说,我是爷爷60岁那年的冬天挑回来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对我的影响不太大。塑造我整个人的是他们俩夫妻。
他很平凡,很微不足道。在他生命的80多年里,大多数的光阴都待在大山里的一个小村庄。
他喜欢看西游记,每天定点要看天气预报,喜欢看抗战电视剧,喜欢看戏剧。夏天喜欢搬着椅子到坝子乘凉,喜欢喝点小酒,抽点烟,喜欢下中国象棋。
我后悔,后悔没能多陪陪他,后悔还没让他喝上我买的酒和烟,后悔没多陪他下几盘棋,后悔没有多让他几步。
昨晚又梦到他了,熟悉的村庄,熟悉的平房,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