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的时候晴天才觉得刚才提这个建议是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早知道就去城墙底下放烟花了,为什么非得来学校操场啊,巡逻的保安大叔躲在传达室喝茶看电视,他们小心翼翼的从学校高高的围墙上跳下来,晴天还差点扭了脚。
因为初三放假,所以学校没人,天黑了之后整个学校除了几盏路灯和不远处的教师家属院,就全是黑黝黝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热闹的样子,他们摸摸索索的到了操场,这块还真的就像路北他们说的,“一望无际”,是个放火,不,放烟花的好地方。
来的路上他们还顺便去买了肯德基的全家桶,从苏子瞻家扯了块床单铺在操场上放零食,边吃吃喝喝边聊着天马行空的话题,三个女生一人拿着一把仙女棒,连一木都好心情的被晴天拉着转了几个圈,男生们点燃了最大的几个烟花,深蓝色的天空立马绽放出特别炫丽的颜色,整个寂静的校园被烟花热闹的声音充斥着,不知谁先大叫了一声:“下雪了”,大家抬头看,可不是嘛,天空中窸窸窣窣的飘了些淡淡的雪花,本来这里的冬天并不冷,每年要到一月份才会象征性的下那么一场小雪,没想到今年这么早就飘雪了。
后来路北站在莫斯科的大雪中,看着红场上方盛开的烟花,突然想到一段话:“世人皆说我恋长安,我只是怀念十四岁那年城墙下绚烂的烟花。”
“哎,你们将来想干什么啊?”晴天开口。
“大概还是练跆拳道吧,争取拿个一级运动员,高考免试,然后进国家队,参加奥运会。”唐一墨一脸憧憬,中国现在在跆拳道项目上还是弱势,如果能代表国家参加奥运会,拿到奖牌,就是刷新历史。
“我也一样,每个运动员最大的梦想就是参加奥运会,而且,我只能游泳啊,什么都不会干。”在游泳这件事上,苏子瞻从来都不含糊。
“我啊,就想当个舞蹈演员,将来做歌舞剧里的女主角。”关司琪虽然平时娇气,但练舞的时候特别能吃苦,当舞蹈演员可是她从小的梦想。
“我也没大的理想。”一木垂下眼帘:“我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但是我只知道现在努力一些就没错。”
“那路北呢?”晴天托着腮看他,一定也是当个钢琴家什么的吧。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如果可以继续弹钢琴也好,不行也罢了,那么多条路,都可以走。”路北清楚专业钢琴家的道路有多么艰辛,千千万万个琴童都梦想着成名,可最终能被世人皆知的,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而已,自己对于弹奏的野心可能要胜过站在舞台上表演,反正对他来说,安安静静的呆在琴房里更自在一些吧。
“咦,我上次听你们两个说什么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你是要去那上学吗?”关司琪好奇地问,完全没看到唐一墨一直在旁边示意她不要说。
“嗯,不过还没确定。”上次那个教授听完他在新年演奏会上的表现之后还是挺感兴趣的,过段时间他们会来正式招生,据喻美琪一个在柴可夫斯基学院的同学说,路北已经被考虑到了名单里,接下来就只剩三月份招生团来签协议了。
“是吗,什么时候走。”晴天明显有些震惊,他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所以晴天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也是要上高中部的,现在是自己有希望留下了,可是路北却要走了吗?
路北抬头看了看她“如果顺利的话,明年三月份就走。”
送走了家比较远的关司琪和苏子瞻,四个人又像上次一样步行回家,不过很自然的,唐一墨拉着一木走在前面,给她讲跆拳道的流派,难得她对这些感兴趣,还时不时地回问几句,很快就把晴天和路北甩在了身后,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走得特别慢,连吹来的细小雪花都像是相对静止了一般。
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少女用余光看看身旁穿黑色大衣的少年,他的侧脸在道路两旁商店洋红色的灯光下有些模糊,雪花飘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颤动着,又很快化为水滴,他微微仰着下巴抿着嘴唇,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心事。
这次不需要再苦心孤诣的找什么话题,之前是有太多问题都想问他,可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路北。”晴天小心翼翼的打破沉默。
“嗯?”他稍稍转身低头看她。
“学校在哪里啊?”少女抬起头睁大眼睛轻轻地说。
“啊?”路北有些发怔。
“我说,你想去的音乐学院,在什么地方?”晴天垂下眼帘,这样问,应该只是好奇。
“莫斯科。”路北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那里肯定很冷吧。”晴天嗫喏地说,那个时候的她们,对于出国的认知基本都是北美的那个霸主国家,而这已经足够遥远了,莫斯科,那个幅员辽阔的国家的首都,好像因为太靠近北回归线,又在那几年有些销声匿迹,即使明明更近,却好像更不可靠近。她只是在一些小说中偶尔看见过这个城市有些悲壮的历史和名字,不过很快就把这些抛在脑后了。
“是啊,据说一年有三个月都会笼罩在大雪之中。”他想起小时候妈妈经常抱他在怀里翻着那一本厚厚的画册:“我们小北将来也要去这里啊。”她的声音柔软温和,却带着不可辜负的坚定和期盼,那时候,从来没去过莫斯科的路北对于这个城市,熟悉的如自己的故乡一般,他时常梦见自己站在那里高耸的威严教堂前面,真实的能听到唱诗班的颂歌。
“你听过这首歌吗?”路北突然问。
“什么?”晴天疑惑地看向他。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明月照水面,银晃晃。依稀听得到,有人轻声唱,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他轻轻地唱着,声音缥缈的像从远方传来,那时临睡时,妈妈都要唱这首歌哄他入眠,妈妈走后,他从家里翻出了陈旧的卡带,上面只有一首歌,就是《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因为卡带实在太旧了,有很多杂音,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听,就像妈妈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