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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家返回的那个下午,天马上要黑了,路上的车辆都亮起了灯光,我们匆忙地在村里,沿着水泥路飞驰而过。
村里的变化很大,小时候来过的邻村早已经找不到曾经的模样。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三家独立的小别墅的院子,铁栏杆门口停着小车。村里的路虽然不宽却平坦且再不泥泞了。好几个熟悉的麦场都荒了,我曾去过的地坑院,坡道长满野草,依稀寻得见原来的路径,那些麦场有的种了树,有些长满了野草,有的塌陷下去一个大坑。坍塌的护墙和被遗忘的麦场房,如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矗立在那里,无言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岁月,不知道门上的锁有多少年没打开了。
回家后看了巴陇锋老师的《陇东麦场》一文,又想起那个被遗忘的麦场房,那天幸亏拍照留念了,也许再过几年,就连这个麦场房也将消失不见了。
想着小时候,村里每家每户几乎都有一个自家的麦场,也有几家人合用一个麦场的。每家的麦场都光膛泛白,麦场的边边角落都有几垛麦草堆,你从麦场经过也好,赶羊经过也好,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肆意踩踏,始终保持着麦场的光滑平整。为的就是夏收麦子,秋收五谷时好用麦场,麦场房就是因为麦场的活计频繁才盖的,麦场房并不需要多大面积,能放个工具,粮食,避雨就行。所以麦场房都不大,看起来挺秀气的样子。
感觉小时候的村庄里,因为麦场的干净,整洁又时常有人在这里收拾粮食而更具人气。现在虽然说土路变成了水泥路,房子也越盖越高,但是反而多了一些空寂,麦草垛消失了,麦场也在萎缩,在消失,如江华在《把村庄带回家》一书里所说:“我们一次次朝这里张望,一次次回到这里,记忆里的事物历历可辨,眼前的事物却在渐渐陌生,物非人非。”
我在《黄土谣》里写村庄的那个转弯处,有棵老槐树,我家的麦场就在老槐树旁边,曾经在麦收的季节,那个老槐树给了我们多少次阴凉!在老槐树下也曾静静地看着一只绿色的小虫子,从树叶上吐着细细的丝,荡着秋千。那个情景依旧清晰,但老槐树却不见了,我们家的麦场也随着地炕院的坍塌在消失,没有坍塌的地方也成了小树林。在我一次次的推脱中,我终是错过了看老槐树最后一眼。
想着小时候一次次的麦收季节,父母早早吃完早饭就开始磨镰刃,让我们穿好袜子,布鞋,长裤,长袖,带上帽子,这样就不会被麦土痒到,不会被麦穗扎到。带上军用水壶,拉着架子车经过老槐树去往麦田。到了麦田,父母猫着腰能割两步宽麦子,我仅能割一步宽,跟在母亲身后把母亲的麦捆打结。从割倒的麦子里抽取两把,把麦穗一头拧一下形成一个麦捆的草绳,捆绑在麦捆的中间处,别在麦捆处,就形成了一个麦箭子。这个用麦秆捆麦子的手法我也不知道自己学了几年才学会。还学会了装架子车,拉架子车。
那麦收季节的太阳火辣辣的晒着,只能听见麦秆被割的“刷~刷~”声,只看见父母和自己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滴下来,那个时候觉得收麦特辛苦,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晒太阳收麦子还挺幸福的,天然的去寒湿,补钙机会!麦捆多了,我们就装在架子车上,再拉回麦场。像给士兵排队一样,把麦穗一头拧散让站在麦场继续晾晒。等到地里的麦子收完了,麦场的麦子也晒了好几天了,这个过程中,如果遇到白雨,还得把晒好的麦箭子头朝中心位置堆压成一个小塔,以防雨水浸泡长芽。
幸运的话,麦子从收回来到碾麦场不下雨。但是碾麦子的人也多,拖拉机也少,就需要每家每户排队,轮流让拖拉机围着麦穗场几圈直到麦粒脱落出来。碾场之前得先摊场,也就是把麦箭子裂开,两手提着麦穗处,回折再抖撒成一个圈,让太阳充分晒的麦秆哔哩吧啦响时就可以叫拖拉机碾麦场了。拖拉机拉着碌碡碾,人一边翻麦草,从里圈一圈圈往外翻,又一圈圈从外往里翻,直到麦粒都脱落干净,麦草软绵如纸。然后将麦草单独剔除出来,麦子扫成一堆。等风扬麦子,一般是男人手握木掀迎风扬起麦子,麦粒被高高地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落下来时麦壳就会落在麦子前方,女人会手握新买的竹扫帚扫去落下来的麦皮。而我们家是母亲扬麦子,我扫麦皮。
麦粒收完了装袋拉回家,那些袋子都是地里上化肥留下的。才开始将麦草堆成一个蘑菇云。母亲或者父亲在下面往上抛麦草,我在麦草堆上负责踩踏,这样就可以常年保持麦草的干燥不漏水,也许是年少贪玩。总觉得那个时候很快乐。一边踩踏麦草一边在麦草堆上玩,就像踩在云朵上一般。
如今麦收季节不再那么辛苦。机器收割,直接麦粒入袋,麦草打成方块,或者在麦田里烧灰化肥,自然也就用不上麦场了,所以麦场在不断萎缩,不断的消失,或恢复成荒野,或改为它用,麦场房也日渐少用。随之逝去的还有我们和父母共同度过的岁月,虽然有辛苦的汗水,却也有收获的幸福和快乐,也许体验了付出的辛苦,所以也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