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筐话憋了很久。想到哪说到哪吧。
很多时候人都像是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往上看,理想似乎遥不可及;往下看,生活又何其幸福。知足常乐这四个字兴许是失意者用来安慰自己的一种阿Q式生活态度,社会阶层划分于无形中,在渐渐注重个人价值的现代社会才有了更多能靠自身力量变更地位的可能。
生活圈子就这么点儿,好在网络、电影、书籍都是社会的透视镜,我在荧幕或纸页这端一秒一秒感受,借着不同时段前辈或同辈的眼睛,不断重新发现世界。
我不清楚社会底层是什么概念,我见过乞丐,遇过小偷,遭过骗,这大概是我离我所模糊认知的社会底层最近的一些经历。这几天四面八方的感受纠集成一串,才发现自己还是天真烂漫着的。
每次去商业圈逛街,总是相同的人定点行乞。一次,女人扶着全身绑满钢架的孩子随着嘈杂的音乐一顿乱舞, 脸上带着想要极力掩饰又不能够的笑意,就像是刚刚跟人拉完家常,接着招摇过市推销手里的商品。这情景看着让人有些发怵。前不久回家,发现十多年前一直在门口乞讨的男人依然在,和另一个乞丐聊着天。只是他多了些岁月的痕迹,那副神态就像是哥俩在茶馆里吃着小零嘴唠嗑。“乞丐成了一个职业。”这话很早就听过了,只是听和感受是两码事。
很久之前朋友告诉我她上班的写字楼里就开着一家专门挑老年人行骗的公司,大概是卖保健品一类。我第一反应是诧异,没想到这事原来离我这么近。
前段时间看一念天堂,也是讲骗子。取景的大楼让我印象很深:写字楼,满墙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电话诈骗的和卖假药的做邻居。这或许就是现实吧?
和旧友聚餐,她告诉我她刚辞职。上一份工作是给老板拉单,做原油投资,一个骗钱的玩意。先给人几千块的甜头尝尝,等有人投几十万就立马说亏。朋友说他们都是新手,骗人不精,一直拉不到单,不像一些做得大的公司有很多江湖老手,分分钟给人洗脑。
然后有一天偶然发现《神探亨特张》。说实话,这电影粗粗看去挺糙的,但越看,就越像有一双手撕开心脏,一拳一拳打在上面,好清醒一点,可以看见那些曾经选择性忽略的事实。男主人公苍凉的手机铃声就像是给自己的悼亡曲,时时透着结束的向往。可生活还是得过啊,他苦中作乐,寻找知足,这样的宽容多么不容易。我盯着片尾定格的影像发呆,华灯初上的北京城,繁华的北京城,被梦包围的北京城。这是人世啊。
他们不过是求一口饭吃的小百姓,是子女,也是父母。他们的骗术并不高级,而且还有着自己的一套逻辑。碰瓷的母亲说:“我是有原则的!我从不碰咱北京人。”她的做过副总裁的丈夫说:“这就是个劫贫济富的社会,我所做的不过是让财富从高往低流一流。你们睁只眼闭只眼,高抬贵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用100块的假钱骗人零钱的母亲在警局里歇斯底里,说女儿丢了。等警官带她找到女儿,女儿已经被想要逃跑的肇事司机来回碾过两次。
有绝对的好人吗?没有。
绝对的坏人呢?也没有。
要说骗,整个世界都是骗局。钻石是有钱人垄断炒上去的,房子是有钱人垄断炒上去的;广告、宣传从来都是扬长避短,甚至遮短;做人不能太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感,要适时委婉;又有哪个行业没有所谓的内幕,绝对真实?
我一边愤恨所有消费我信任的骗子和平白夺取我财物的小偷,一边又替他们唏嘘。这些人不过是用自尊、身体甚至生命亲自去钻空子的小虾米,他们在明面上跳来跳去,永远成为人人喊打的首要目标。总有更聪明的人,更不漏痕迹的骗术。
扪心自问,我们自己也未必有多真实,未必有多高尚。
有多少价值观是别人灌输的?按罗素的观点,这些都不是本能的信仰,需要剥离,更需要扬弃。
像阿Q一样活着,未必是件坏事。
千钧一发的呼吸,
水滴石穿的呼吸,
蒸汽机粗重的呼吸,
玻璃切割玻璃的呼吸。
鱼死网破的呼吸,
火焰痉挛的呼吸,
刀尖上跳舞的呼吸,
彗星般消逝的呼吸。
沉默如鱼的呼吸,
沉默如石的呼吸,
沉默如睡的呼吸,
沉默如谜的呼吸。
——周云蓬 《沉默如谜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