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里啪啦一阵鞭炮声过后,听见父亲站在院子里喊:“起床啦,该去拜年啦!”母亲早已经忙碌起来,神仙祖宗,逐一拈香,逐一上供,磕头祷告,祈求苍天降富贵吉祥,保佑来年全家健康,五谷丰登。
东屋里的灯亮了,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哥哥嫂子轻声低语着,把嘎嘎响的新票装在新衣服兜里,这是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侄子侄女们盼了一年,一睁开眼睛,就兴奋地嚷着要穿新衣服。嘻笑打闹的热情,惊飞了房檐下休息的庥雀,扑楞楞,绕着院子飞一圈,落到凉衣绳上,好奇地打量着盛装的小院。
天还没有亮,村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不时有焰火升起,照亮了节日的夜空。劈劈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伴着或急或缓的脚步声、或高或低的问候声。不知谁家把录音机打开了,扩音器里豫剧《朝阳沟》唱段,在整个村子上空飘扬,清新悠远。
老昌爷擂起了村里那面大鼓,咚,咚,咚……号角一响,老根叔,大青哥,还有村里的十多个年轻人,各自操着自己的家什赶到大队门口,顿时,锣鼓齐鸣,响声震天。男孩子们拿着小串的鞭炮,舍不得整挂点着,只一个一个拆着放,这儿“啪”一声,那儿“啪”一声,笑闹声震落了挂在天边的星星。女孩子们,打扮得漂漂亮亮,捂着耳朵,远远地看着,跳着脚笑。
哥哥嫂子们先在自己家给父母极庄重地磕过头以后,便老少一块出发,去老秋爷家拜年。本家的叔叔婶婶,哥哥嫂子们,陆续聚拢到老秋爷家里,他们要在老秋爷的带领下,挨家挨户给村里的长辈去拜年。村里的风俗,男人们只要一结婚,大年初一早上,都要在本姓一个有威望的长辈带领下,转着村拜年。不管是不是一个家族的,不管姓什么,当乡本土的,只要有一点瓜葛,都要拜到。一般情况下,男人一拨,女人一拨。二三十个人的队伍,吆五喝六,浩浩荡荡,玩笑里带着喜庆,步伐里装满祝福。那种发自肺腑的快乐,似乎压抑了一年,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终于彻底释放了。
希望,在一声声祝福里升华了;隔阂,在一声声的祝福里消失了。路上,碰到别的拜年团队,互道祝福,问候。整个村子,都被幸福淹没了。
我们家辈小,哥哥们绕着村子转一圈下来,往往磕头磕得腿打颤颤。嫂子们还好,磕头的时候可以偷点懒,大凡主家一让,就不真跪了,互相说着祝福话,打着哈哈,也就躲过去了。
拜完年,吃完饺子。母亲继续忙着收拾午饭,我们,则趁机溜出家门,去找同样在外面工作,平时没机会见面的老同学叙叙旧,穿着新衣服,一脸喜庆的孩子们,依旧满街疯跑。
老人们,去街上看老昌爷敲鼓。雄浑的鼓声敲出了岁月的厚重,也敲出了历史的悠远,敲来了五谷丰登,也敲来了幸福美满。
整齐的锣鼓声,带着村人的梦想和祝愿,在小村的上空荡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