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闽州归来的、玉龙仙境的弟子楚南风。在他的身后,有七个同样穿着白袍的弟子,严阵以待地拿着一把把锐利无比的银剑。八把银剑同时出鞘,银光映照出楚南风清秀的面庞,还有他锐利的眼神——这眼神却不同于“黏虫”的冷酷无情,而是一种锋芒,像一层厚重的保护罩,将他和其他的人分隔开来——关于这一点,羽曦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可他并没有发觉羽曦,而是面向早已惊慌失措的“黏虫”和那两个大汉,轻轻地挥了一下长袖,便转过了身,不再多言语。“黏虫”扔下官帽上的手里剑,喊了一句什么,便匆匆地逃走了;那两个大汉愣了好一会儿,才赶紧离开了楚南风的视线当中。
“你,是上山来的人吧。”楚南风回过头来,面对着羽曦,却依然用那种带有锋芒的眼神望着他,只不过语气稍显温和了些,弟子们的剑也都收回了剑鞘之中。“现在,用平静的眼神望着我,不要动。”羽曦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办了,两只清澈如清水般的纯真的眼睛望向了楚南风的视线——他仿佛感觉到,楚南风的锋芒在减弱,眼神里游离着一丝温情,原先的锐利变得平和——也许羽曦并没有发现这一小细节,但楚南风的心却被他身上的某种感觉所波动了。羽曦的那双纯净的眼睛没有一丝波纹,平稳又安详——不知道多少年没看见过这样纯粹的眼睛了。他所接触到的,玉龙仙境的每个弟子,眼神里所包含的,都是敏感和怀疑——他们都深知,要想在这里生存下来,绝不能让别人看透自己。从这个方面来说,无不例外,玉龙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所谓玉龙仙境这个大集体,看似团结一致,各自分工协作,实际上游离在表面的,只有虚伪的和气了。这个孩子身上所蕴含的力量,绝不是那些靠自私和背叛,欺骗与假象得来的力量。有句话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身为玉龙弟子的他,从来没有把这句话当真过,如今看来,也许是他太傻,把世人都想象成恶鬼罢了。他不禁深深感触到。
“行了。你已经通过了测验。上山去吧。”
“诶?”
“本来,玉龙仙境的测验就是探测你的灵力是否纯真善良且拥有潜力。你已经符合了这几样条件,通过了测验。恭喜你,成为了一名玉龙的弟子。”
说完这些,他久久凝视着惊讶无比的羽曦,眼神里流露着关切和柔和。在人世间的这三十多年,他做错了许多事,也送走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如今,他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在自己赋予希望的未来的种子身上重演。他希望,这个孩子进了玉龙仙境以后,依然能保持一颗如白雪一般晶洁的心,在束束阳光的照耀之下,能折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名字叫?”楚南风从心中的愿景中清醒过来,接着问道。
“羽曦。”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羽曦的内心深处依然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这种不可思议穿透他的五脏六腑,从他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透彻出去——自己仅仅只是望了一会那个人,他竟然就成了玉龙仙境的正式弟子!传说中的测试竟如此简单,羽曦听完那人说的话之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和欣喜一同涌上心头——太好了!我终于如愿进入玉龙仙境,当上一名弟子了!父亲如果能看见的话,肯定会欣喜若狂的!他顾不上矜持和仪表,笑呵呵地蹦跳着,嘴里还不停的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呵!哈!”楚南风看到这一幕,并没有上前制止,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差不多了。羽曦,快点上山去吧。如果有弟子问起,你就报我的名字。我叫楚南风。”
“好的。楚南风师哥再见!”羽曦说完转身就走,正在这时,一旁许久都忍住没有插话的农工汉子凑近楚南风身边问道:“大哥,你看那小弟都过去了,我呢?”
“不要着急,玉龙仙境对每个人都是公正的,我相信你的能力。时间不早了,我得上山去了。你把状态调整好了,就赶快上山去吧。”
另一边。
一条青石砖构成的小路蜿蜒在玉龙雪山的密林当中,青色的苔藓密布在石缝间。潮湿的空气弥漫在山林里,野草丛上散布着几滴新鲜的露珠,昭示着这里刚刚下过一场绵绵的小雨。阵阵清脆的鸟鸣传入羽曦耳中,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呆滞地凝望着高高在上的主峰雪顶——自从山下的玉龙镇开始,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可那白雪皑皑的峰顶在他眼中的距离依然还是那么遥不可及。他正打算坐下来,却想起来地上十分的湿润,便又站起来,坐在前面的大石头上。抬眼望去,山间云雾缭绕,玉龙仙境的宫殿群时隐时现,更添一抹神秘感。在模糊不清的浓雾当中,只见一座大殿巍峨耸立于山顶之上,虽无雕梁画栋之华丽气派,但却凸显出无可侵犯的神圣感。这便是我的“归宿”吗……羽曦暗想道。今生的往后,都要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生活吗?羽曦并不敢否认自己对这种生活的向往,可他对玉龙仙境的感情,始终像那山间的浓雾一般,对云雾之后世间充满了期待,可又不曾晓得,这山上神圣的一切,是不是真正他所期待想要的。他一回头,只看见漫山遍野的树林,宽阔广大的草地,潺潺流动的小溪流向一条条耕耘的土地……恍然间,他听见了风声,略过他的耳朵,一路沿着阳光普照的各种景象,吹向遥远的地方——
那是他的故乡。
羽曦不再犹豫,站起身来往前继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