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紧紧握着这枚一元硬币。在那几个小时里,它仿佛成了我的附身符,握着它,心里安宁了许多。人的内心在无所依傍的时候,总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来维系内心里的安全感,哪怕它是一个一元硬币。但是此刻,它已经不是一枚普通的硬币啊,因为它寄托着我虔诚的祈祷和美好的渴望。
八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安全到家。虽然已是下午两点,可是爸妈都没有吃午饭,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等着我们。
旭儿下了车就奔向姥姥的怀里,可把姥姥高兴坏了,抱起来左亲右疼。
就在大家准备吃饭的时候,我突然一阵恶心,胃里泛出一股股在车上吃的面包、苹果等食物经过发酵后的味道,这种味道迅速窜到我的食道里,直达嗓门,可是呕吐了了很多次,吐出来的只有一股股酸水,由于剧烈的用力,眼泪也跟着一起冒出来。
没想到孕吐就在到家的这一刻发生了。还记得怀旭儿的时候,大概也就是从八九周左右,开始剧烈呕吐,吃什么吐什么,连开水喝下去都一样会吐出来。
咨询过很多朋友,她们说过了三个月就好了,让我忍忍。可是过了三个月,我的孕吐丝毫没有减轻。朋友说再等等,一般五个月左右就会完全好了,可是等了五个月,每天还是至少要吐五六次。就这样,我一直吐到旭儿从我的肚子里出来,才彻底没有了每天想呕吐的感觉。
此刻,站在爸妈的院子里,满眼的熟悉和亲切:那株矮矮的桃树上叶子全落光了,只剩下干枯的枝;妈妈栽种的大白菜长得正旺;爸爸的小花园里只有一些多肉植物正在和寒冷的冬天对抗,其他的花儿早就凋落了,只剩了一些绿绿的叶子。还有一盆文竹长得可真好,叶连着叶,枝缠着枝。
眼前的景物让我的心里感到温暖,仿佛回到了儿时。胃里的难受慢慢好些了,转头走向屋里,一家人竟然都没有吃饭,都在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看出了那一双双眼睛里的心疼,全身似乎都在流窜着一股暖流。
“哎,人家生个小孩都咋那么容易啊,你这个丫头真是受尽了苦,真是愁人。”妈妈语气里满是心疼。
“就是的呢,还想着怀这个可能不会吐了,刚到家怎么又吐起来了呀!”婆婆语气里也满是无奈和怜惜。
“妈,没事儿,放心吧,妇产科医生说了有孕吐的话说明孕激素稳定,流产的可能性就小,生出来的孩子都聪明。呵呵,都吃饭吧,没事儿了。”我故作轻松地安慰着大家。其实医生哪有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呢,只是看着大家一脸的愁容,我得想办法安慰一下。一家人一年也团聚不了两次,实在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大家扫兴。
吃完饭,建朗带着公公婆婆准备回自己的家。他们觉得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再适合来回颠簸,所以今年就让我在妈妈家过年。虽然我家和建朗家也仅仅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路程,但是大家都生怕我再有个三长两短。
建朗想带着旭儿一起走,想让孩子见见他的姑姑们。可是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旭儿都不愿意离开姥姥家,建朗蹲下来拉着旭儿的手说,“宝贝儿,爸爸带你去爷爷奶奶家,我们可以到田野里放风筝,还可以到河边看看有没有鱼,爸爸带你一起抓鱼好不好?我们还可以拿着弹弓到爸爸小时候玩过的树林一起打鸟,行不行?”
旭儿还是有些犹疑不定,不过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坚定地说不去了。
“宝贝儿,跟爸爸去吧,你要是想回来,爸爸立马就开车把你送回来,你看好不好?”我也希望他去建朗从小生活的地方去看看。
“妈妈,可是我会想你的,我舍不得离开你啊!”旭儿从建朗身边跑过来抱着我说。
旁边的爷爷奶奶倒是已经习惯旭儿常常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姥姥姥爷听了,惊讶不已,在他们眼里,三岁的孩子哪懂想不想的呀!
我也已经习惯了旭儿每天会跟我说上无数次“妈妈,我想你”的话,每天他从幼儿园回来,总会说,“妈妈,你上班的时候想我了吗?我想你想得头都要爆掉了!”虽然习惯了,但是每次听来还是觉得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的。我知道对于男孩子来说,类似于“我爱妈妈,我想妈妈”的话最多只能听到他六七岁的时候,在那之后,他也许就会慢慢地羞于表达这种感情了。
我是多么珍惜他说的每一句“我爱你,我想你”呢!
“宝贝儿,妈妈也会想你的,可是姑姑们也想你了,爸爸也想带你去见见他的亲戚和邻居们呢,乖啊,去吧!”
旭儿答应得有点勉为其难,可是他还是跟着建朗上车了。就在建朗刚刚想把车子开走的时候,旭儿突然间把脑袋伸出车窗外大哭起来,“我不坐车,我永远都不要离开妈妈,我一辈子都要和妈妈在一起!”
小家伙的眼泪哗哗地流着,站在各家门口的左邻右舍都被这小子的喊叫声给吸引过来了,大家一起哈哈大笑,“木子,这小子怎么这么好玩啊!”可能是大家真没见过这么粘着妈妈的男孩子,老家的孩子大都在外面疯跑,没有哪个孩子会把“爱妈妈,想妈妈”之类的话放在嘴上呢。
爸妈也被逗乐了,妈妈又好笑又心疼地去抱旭儿。建朗非常无奈地把车门打开,旭儿直奔向我的怀里,脸上挂满了泪水,还是重复着刚才的话,“妈妈,我不要离开你,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
我抱着这个小泪人儿,无奈地跟建朗说,“算了吧,别逼他了,你带着爸妈先回家吧,路上慢点啊!”
建朗离开后,我便到床上躺着了,坐了那么久的车,虽然一直是半躺着,但是依然觉得疲惫不堪,全身像散架了一样。
旭儿很少出去玩儿,即使出去,不到五分钟就得来看我一下。姥姥问他,“旭儿,你不是最喜欢骑你小哥哥的三轮车了吗?怎么也不出去骑啊?”
“姥姥,我不想骑,我怕摔死,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姥姥连忙捂住旭儿的嘴,“这孩子,大过年的可不能瞎说。”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惊讶地看着我,她就是没办法想像这个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些大人猜不到的想法。
“妈,我每天都给旭儿读故事,有些话他可能是从书上知道的。”我笑着告诉妈妈。
妈妈抱起旭儿,在他脸上亲了亲笑着说到,“你这个小机灵鬼,你妈小时候可没有你这么能说会道”。
“姥姥,我也爱你,也舍不得离开你。”旭儿双手紧紧搂着姥姥的脖子说到。
我和妈妈哈哈大笑,妈妈高兴得眼里都泛起了泪花,她是多久没有听过有人这么真诚自然地跟她说“我爱你”了呢!
在妈妈家的五天假期不知不觉就快要结束了,而旭儿因为舍不得离开我就没有回过一次爷爷奶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