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去看了《悬崖之上》。坦白说，影片未上映前，单看主旋律的故事立意和强大的卡司阵容，我以为这是一部国人会买账的电影。然而实际看完，有触动，也有失落。
整部影片围绕一次代号为“乌特拉”的秘密行动展开叙述。四位曾在苏联受训的共产党特工接上级指示，要将去年秋天在背荫河成功越狱的王子阳带出国境，以指控日本人在伪满洲国的残酷行径。然而，因为组织内部有人叛变，整场行动还未开展，四位特工就陷入了敌军特务的重重包围，一举一动宛如走在悬崖之上。
你知道“乌特拉”是什么意思吗？
是俄语中“黎明”的意思。天亮了就好了。
与传统谍战片略微不同的是，编剧全勇先一早就针对这部影片说道：“这个故事隐去了对任务的展现，而聚焦在对人的刻画，展现人在绝境之下的各种人性挣扎和信仰的伟大。”
整场电影下来，我们在人物塑造中固然有看到饱满立体的部分，但也有人设崩塌、逻辑不能自洽的细节。
在四人组成的行动小组中，张译饰演的张宪臣无疑是个经验老道的队长。他最先识破伪线人的特务身份，在火车上试图通过暗号向二组的同伴传递信息；面对火车站前对乘客进行逐一排查的特务军官，他急中生智偷换了其他旅客的车票；为了破译组织留下的接头暗语，他以一招偷梁换柱从书店拿走了那本《梅兰芳游美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头脑冷静、思虑周全的特工队长也有他最大的感情弱点。影片从一开始就直接交代了张宪臣和王郁的夫妻关系，而在四人决定两两分组时，张宪臣却没有选择和自己的夫人一组，这里就引出了影片的一条支线情节——他们约定，活下去的那个人就去找他们失散多年的孩子。
就在张宪臣偷到破译密码的母本逃跑的路上，他遇到一个小叫花子，疑似自己几年前下落不明的儿子。一时之间，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被敌军特务活捉。
影片以血腥的镜头特写展现了狱中的残忍酷刑，尽管经历了种种严刑拷打，张宪臣始终咬紧牙关，死守组织秘密，以超出常人想象的毅力誓死反抗。如果说关于老张的人物线有什么不妥之处，那就是在他与老周告别后一心赴死时，场面一度壮烈到让观众以为角色就要就此杀青了，没想到他还是被活捉了回去，给他安排了一个被高彬枪决的结局。
秦海璐饰演的王郁同样是非常关键的一个角色。她带着楚良与伪装成接线人的特务军官碰头后时刻保持警惕，继而又在火车上慧眼识破了被叛徒修改的暗语。意识到自身的危机处境后，她服下小半块药丸，借食物中毒之机转移至医院向同伴传递消息。
在苏联经受过严格特训的她，得知丈夫被捕，自然可以想见他面临的是怎样的境遇。在医院的洗手间里，素来冷静克制的她扭开水龙头，蹲在地上掩面呜咽，难以抑制自己的悲痛之情。影片通过这些细微的镜头，极力展现出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作为常人脆弱的一面。
小兰可以说是四人行动组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经验最匮乏的一个。在这样一场重要的秘密行动中，为了逻辑自洽地安插上这样一个显得不那么协调的角色，编剧给她的人物设定是密码解译员。
然而关于这个人物，我却有几点较大的疑惑。首先就是老张被捕后，小兰事实上应该没有拿到用来破译密码的母本，关于后续她是如何破译组织信息的，影片中没有交代。之前她背下一连串数字后烧掉纸条的那个片段也变得毫无意义。
其次就是她独自一人回到公寓将钥匙插入门孔后，没有任何前情背景或线索提示，完全凭借自己的第六感，就果断察觉到屋里有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与她之前在火车上与老张走散，无奈跳窗逃逸，判若两人。
最后，关于她如何顺利接到王子阳，完成整个乌特拉任务，似乎也是寥寥几笔带过，直接就将剧情跳到了一片光明的结尾。
朱亚文饰演的楚良在影片的前半段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表现。他在车厢上与小兰的对视甚至直接暴露了小兰的身份。作为一名特工，夹带私人情感执行任务，显然是极不专业的；但从人性的感情弱点而言，这样的情节设计对于人物的真实塑造又似乎有其合理之处。
老张被捕后，二组的王郁和楚良如何成功脱身，就成了他们的首要任务，楚良的主要戏份也从这里展开。坦白说，他的人物塑造并没有太多可圈可点。在敌军特务的密切监视下，摸黑暴起捅伤老金；身负重伤，自知无法逃出生天时，毅然决然为王郁引开敌军；直至被敌军团团围住，为免被捕受刑，果断选择了英勇就义。每一步操作基本都在预测范围。
周乙是影片中极其关键也极为精彩的一个角色。他不是四人行动组中的一员，而是共产党多年来安插在敌军的卧底。影片中第一次正面揭示他的身份就是在张宪臣被捕受刑却拒不招供时，高彬要求给他注射迷幻针，镜头给到了周乙一个轻微的眼神变化，也就有了他之后非常自然的一个身份转变。
周乙这个角色的心理应该是极其复杂的。他一早就知道有人叛变，泄露了组织的接头暗语。为了获取高彬的信任，他只能一次次朝同伴举起枪口。眼见着队友身陷囹圄，他倍感痛心却又无能为力。
当小兰问起他老张和楚良是如何牺牲的，他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们都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痛苦。”事实上，他一个人背负着队友惨死在眼前的伤痛，在乌特拉行动成功结束后，亲手了结了叛徒的性命。
反派角色中，倪大红饰演的高科长，一脸捉摸不透的表情透露出角色的疑心暗鬼，雷佳音饰演的叛徒谢子荣活脱脱一副贪生怕死的嘴脸，全片倒霉担当金志德在周乙自曝“我是共党”时的微表情变化，更是引得全场观众阵阵发笑。
整部影片有两个片段最打动我。其中一个片段是，周乙想将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老张搭救出去，车开到门口却发现岗哨守卫森严。他把手枪递给老张，让老张挟持他逃命。老张摇了摇头，“你现在比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价值。”说完，将代他寻子这桩未了夙愿轻飘飘地以一件小事的口吻托付给了老周，便下车准备英勇就义。
另一个片段是影片的最后，小兰问周乙，“我们能看到天亮吗？”周乙拿走小兰随身携带的那颗致命药丸，“我会让你看到天亮。”周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回到敌军的阵营继续完成他的使命，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等到天亮，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年轻的一辈看到黎明的曙光。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单就视觉体验而言，无论是莽莽的林海雪原，还是皑皑的漫天飞雪，整部电影的画面运镜都给人一种视觉的冲击与享受。
关于剧情的铺开，影片采用了一种章回叙述的方式，从“暗号”、“行动”、“底牌”、“迷局”、“险局”、“生死”到最后的“前行”。作为一部谍战片来说，单元结构稍显零散，起承转合略显平淡，确实没有太多的惊喜之处。另一方面，剧情细节经不起推敲，恐怕也将是饱受影迷们诟病的一点。
要说反套路，作为一部倡导主旋律的电影，片中没有过度煽情催泪或是刻意拔高主旨的情节，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就我个人感受来说，这样的叙述显得更加自然，也更能接受；但谁知道呢，或许这也会让电影丢失一部分对悲壮情节满怀期待，准备去影院哭个痛快的观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