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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手机的闹铃再一次响起，在这之前老严已经按了好几次。阳光透过树木撒了些余晖落在车里，老严没看时间，继续眯眼躺下。

这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生怕一觉醒来就是中午，他还得去上班。闹钟定的是半小时一次，他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9点。等会就说睡过头了，老严心想，于是躺靠在座椅上，眯起双眼。

老严的车子停在一个狭窄的小路上，路两旁停满了车子，路的两侧是小区，小区外围是铁的栅栏刷成的黑色，栅栏上还有防盗的电网。他是7点开到这里的，这里平时行人稀疏，很少有交警过来，昨晚他跑了一宿网约车。他准备睡几个小时再去上班，现在满脸是油，飘忽忽的。

自从女儿出生后，这一年他经常晚上出去跑网约车，本职工作实在收入负担不起现在的开支。整个2023年几乎每个月都拿着底薪，但好赖还是有份工资，目前找工作也不好找，加上自己没有什么技能。房贷、车贷、奶粉钱，样样花费必不可少，兼职开个网约车多少能贴补些家用。

还好是现在的工作比较简单，几个客户维护着平时也没什么事，要说增长嘛，确实一年都没增长。为此领导已经很不满，几个月前刚给他降了底薪。他很不满但是又没办法反抗，毕竟是做业务的，核心还是得看业绩说话，没有业绩说什么都没用，有业绩你就是老大。

兼职网约车这件事情估计领导并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不能接受，哪有公司能接受员工还兼职做另一份工作呢，何况还是极耗费精力的一件工作，平时他经常下午3点多说去拜访客户，他的领导基本上都同意说好，只是这样的理由不能用得太多，不然肯定会产生怀疑，怀疑你老是见客户怎么没见客户合作呢？

他一般是跑到凌晨3点多回家睡个囫囵觉，7点多起来再去公司上班。昨晚想着今天周五，即将周末，加上昨晚下雨，接的单都比较远，今天还有点赚头，干脆跑到天亮算了。由于不是每天都去，所以给的单子不是很多，现在网约车的分配机制也看司机的工作频率，不天天跑的司机估计被认为是打酱油的，给分派的单子就少。偶尔分派的单子多要么是天气不好要么是节假日不少司机回了老家，造成供需关系不协调。昨晚大概率是天气原因，老严一直没有停过，一直都在路上。

二

闹钟再一次响起，显示9点30，老严拿起手机给领导发了条信息：“宽哥，今天晚点到哈。”宽哥回复：“你今天咋回事哦？”“睡过头了。”那边没了回复，等了一会依旧没有回复，老严把手机扔到车子中控台，继续躺下睡觉。躺了几分钟起来后把闹钟关了，既然已经说睡过头那干脆就晚点去吧，宽哥知道他住得远，到时不会说什么的。

老严的车子现在就停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这条小路肯定不会有熟人发现，也不是第一次停了。但是如果停一天可能有风险，道路两旁是没有划车位的，有的车子上贴着罚单，有的车子车主好像消失了一样，车子明显停了很久，车上堆积了厚厚的落叶和灰尘，也不是被风吹雨打了多少次，车子仿佛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一样。

老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11点半，睡了2个小时，困意似乎更强烈了，脑袋昏昏沉沉犹如大醉之后的第二天，胃里有点犯恶心，早上吃的早饭好像消化了一半，此刻打嗝都发出一股馊味。他拿起矿泉水猛灌了一口，拿起手机翻看却一条信息都没有。他打开和宽哥的聊天框，最后一条记录还停留在自己回复的“睡过头了”那句，宽哥后来并没再发一条信息。

三

9点过了老严怎么还没来？方宽正在奇怪，老严平时很准时的，就和他一样，区别的是自己每天都是提前到，常是公司第一个到的人，老严踩点踩得很准，基本上9点到公司，下班也会准时走。

最近下班他和老严都是一起乘坐的地铁，第一段地铁他们是同路，直到中转站他们一起下车，再乘坐往各自家方向的地铁，老严家更远一些，乘坐地铁需要1个多小时。方宽要近一些，他算过，顺利的话自己乘坐地铁是27分钟，不过多数时候要40分钟。

多出的13分钟方宽算过，如果下班没赶上上一趟地铁，那需要再等5分钟。中转的地铁是13分钟一趟，错过5分钟，到中转站时恰好中转地铁刚走，就需要等13分钟，如果赶上的话，到中转站需要等待5分钟就可以上地铁。所以每次下班点一到，他就拉上老严快速的往地铁站赶去。

昨晚路上方宽和老严聊了会天，大部分时候他们聊的都是工作的事情，老严觉得方宽是自己的领导，交流总有些距离，无法畅所欲言。方宽觉得老严好像总和自己隔了一层，他想和老严掏心掏肺，可是老严却总是话很少，以致于每次聊天好像聊着聊着就聊到天边去了。

“你这周不回去吧？”方宽随意问道。“这周不回，下周回。”老严答道。“你这也不是办法，两地分居，一个月总得回去两次吧？你老婆不准备来这边吗？”“过年看看，一个月总要回去两次的，不然的话老婆肯定要生气，孩子还小。”老严并没有明确回复说年后他老婆来还是不来，方宽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问。

方宽记得上次找老严聊过类似的话题，那次方宽问他为何不考虑先去老婆的城市上班，这样既可以不用两地分居，还能够照顾孩子。最重要的是老严现在的收入并不高。他记得那次说：“你要是收入很高，那其实问题也不大，每个月多给老婆一点钱，老婆也开心一点。你现在收入又不高，还不能天天陪在身边，孩子又小，你老婆又要上班又得照顾娃，肯定不开心呀。”“我老婆准备年后来这边上班的。”老严上次这么说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倒是能理解你为什么还继续在这里了。”

“你现在吧每周五还能下午就走了，实话说比我还爽。”方宽带着一丝戏谑说，“我现在不来还得请假，还好公司管得不严，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老严听到露出尴尬的笑容说：“是的，要是管得严只能请事假了。”

方宽说：“明年有什么打算吗？还是这里继续干？”方宽知道老严压力不小，之前老严有说过，不过目前的情况老严每个月只拿着几千块的底薪，怎么算都是入不敷出，他其实倒蛮想听到老严说自己怎么想的，即便老严决定要走他也是能理解的。不过老严看起来稳如泰山，整天看似忙忙碌碌，但客户毫无增加，不知道一天天对着电脑干着什么。他觉得他都在为老严着急，可是老严好像自己倒无所谓。

“应该还是继续干的，现在工作也不好找。”老严不知道宽哥说的话有什么话外音，他确实暂时还没想过离职。

四

9点半了老严还没到，方宽正准备问老严时，老严的信息发了过来，说今天晚点到，方宽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哦”，老严回复“睡过头了”。方宽不太信，心里有些不开心。

他算了下老严应该10点半可以到，如果真的睡过头了的话。10点半过去，老严并没到，方宽没有再去问，他想看着老严到底什么时候能到。他一直等到中午吃饭时间，老严都还没到。

再次看到老严他已经吃了饭回来，他随口一问：“老严中午吃的啥？”“就地铁出来附近随便吃了点。”老严面部有些尴尬的表情。方宽于是没再问，坐到位子上玩起手机。

方宽有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一方面他觉得老严每个月总有至少两次周五下午就走，他觉得老严业绩差，没请假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然还得扣钱。另一方面他觉得这是在钻公司的空子，公司管得不严或者说相信他，因为他相当于包庇了老严。实际上自己每次有事都是提前请假的，他有时非常不爽老严，觉得给老严很多自由和便利，老严却毫不争气，起码把业绩做得好一点，这样他也好办一点。有时又觉得老严挺可怜的，每个月奔波来奔波去也挺辛苦，能给他放松就放松一点，自己也是打工人，何必难为老严呢。

他只能安慰自己，人至清则无朋，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公司已经宽松，自己何必那么较劲抓那么紧呢。公司对业务部门的要求其实真的不高，只要做好业绩都好说，他知道不爽老严的核心点还是老严的业绩不好，要是业绩很好，自己心里肯定舒服很多。

五

大概是2-3个月前，有一天中午的12点多，老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很大的声音提示“尊敬的司机您好，您已接到某某订单，请快速确认。。。”，老严快速的把声音掐了。

那时正是午休的时间，方宽迷迷糊糊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老严已经把手机拿住。方宽顿时明白老严为何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下午3点多就说见客户去，而且一去就直到下班都没回来。方宽其实很早内心就有怀疑，只是不能确定，因为每次老严说见客户并没说出具体什么客户，更为关键的是只看到他去见客户，却没看到他有新客户合作。

方宽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同事听到，他抬起头来看了下别的同事还埋着头趴在桌上。他没有问老严，心里期待着老严能直率的告诉他，他觉得能理解老严，甚至愿意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不过老严一直没和他说。

后来有几次他旁敲侧击的问老严“你现在压力不小呀，怎么挺下来的？”老严说“我老婆收入还可以。”方宽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六

那次语音提示把老严吓坏了，他把语音快速掐掉，希望没有被同事和领导发现。刚才宽哥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埋头睡去。他应该没听到吧？老严心想。

老严也希望能和宽哥坦白说自己现在在兼职开网约车，但是又怕知道了可能工作不保，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看来以后不能下午再以见客户这个借口了，宽哥几次旁敲侧击问他压力这么大怎么挺住的，说明怀疑他在外面有别的收入。

宽哥越是这么问，老严觉得越是不能说，因为说出来现在的工作肯定很那保住了，现在的工作虽说工资不高，可是时间还是很自由的，自己每隔一周周五下午走，宽哥也是直接就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