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张子谦便学会走路了，他现在已经一岁多，漆媚可以放心地让凤翔带着他在房子周边玩，甚至有时任他们走到各个菜园子里去。不过，要是看到小家伙跑起来，她可不答应，只要他一跑，那是十有八九都要摔倒的。所以，每次三个小男孩在外边玩的时候，她都要叮嘱凤翔：“看稳老弟啊，别跑那么快。”如今凤翔已经有了两个小弟弟，除了亲弟弟子谦，还有堂弟张阳。张阳是婶婶的儿子，叔叔按着自己那套思维方式给他取的名字，熟悉张中域的人一定能猜到，张阳出生的那天，窗外阳光明媚。这个名字念着顺口，家人们便没有给他取小名。
不用多久，他们还会增加一个小伙伴，因为前几天——晒完最后几筐稻谷后，叔叔婶婶出发去了贵州，目的是把张雪带回来。出发前，小杨把儿子交给了张老奶奶，老人家很爽快地答应了，事实上她一直都担负着照顾孙子的重任。张老汉对此也没有微辞，现在已经过了农忙时节，他找不到什么农活分派给妻子，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再说他现在心情特别好，今年水稻和西瓜都得到了大丰收，尤其是西瓜，足足为他带来了上万元的收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近年来，广东那边对西瓜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赣南地区的领导人想凭借地理位置的优势，把自己的辖区打造成全国重点西瓜种植基地。广陌乡政府积极响应上级号召，鼓励村民们进行西瓜种植。为了调动农民的热情，乡里每年都会评选西瓜状元，奖励那些在西瓜种植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人。张老爷子一直是这个奖项的有力竞争者，今年他终于以上万的产量和收入获得了这个荣誉。中域走后第三天，结果就出来了，乡政府的人亲自送来了一张奖状和两个大大的红色热水瓶。
多年前，老汉和妻子在门前的坪地边上种了十几棵橘子树，如今它们已经长得很高大，俨然成了一片小橘林，是孩子们再喜欢不过的乐园。橘子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成熟，现在已经摘得差不多了，但仍有个别漏网之鱼。它们或羞答答地躲在绿叶底下，不让你发现，或高傲地挂在树顶的枝头，可望不可及。这可苦了嘴馋的孩子们。凤翔和弟弟们站在二楼走廊的栏杆边向下观望时，发现橘树上还有不少黄澄澄的大个子，可一走到橘树面前，它们又不见了。后来，凤翔想到一个方法，让子谦和张阳呆在楼上，自己一个人来到橘子树边，在张阳的指导下寻找橘子。子谦话说得还不是很好，经常自创一些让人发笑的词语，但也很积极地参与这项工作。他站在楼上时，经常两眼放光，满含向往之情地看着那些橘子，兴奋地说“啊，刚（柑）子，刚（柑）子”，要是没有护栏，他真会不由自主地直走过去，就像飞蛾看见火一样。他的话不能给凤翔以任何有用的信息，幸好还有张阳在，他说起话来比子建流利准确许多。兄弟俩的配合取得了十分不错的成绩，当天每人分到两个橘子，第二天共摘了五个，第三天摘了两个，到了第四天，即便站在楼上也只能看到一簇一簇绿叶了。当然，那个挂在最高的枝头上的大橘子要除外，它每天都光明正大地诱惑着孩子们，可是没办法，凤翔爬不到那么高，大人们更不敢把脚踩在那高高的细枝上，竹竿即便能伸入树林深处，也被纵横交错的枝桠锁死，无法施展。
把橘林扫荡完毕后，他们最喜欢做的，是跟着漆媚或奶奶到菜园子里去。房子右边的那条小路通向不远处的水井，漆媚和小杨在水井附近开辟了不少菜地。水井在一块圆形低洼地上，打井的师傅注意到了洼地的形状，所以特地建议把井做成方形，这样便合了“天圆地方”的说法，而且模样似铜钱，有财源广进的寓意，这一点深得张老汉的心。他还在一侧的壁上刻了“天长地久”四个大字，大字的旁边是一行小楷，写着“一九八七年夏”。方井被花草树木环绕，由于位置选得好，井水不仅清澈，而且从来没有枯竭过，秋冬两季水浅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几尾鲫鱼。春天小溪涨水，溪水会变得混浊，这时下屋的人都会带着桶来这里挑饮用水。漆媚一向认为这是个危险的地方，把这里列为孩子们的禁区，绝不让他们单独到这里来。不过，有她自己在旁边的时候，她还是可以放心的。于是，看到妈妈往水井边走去时，凤翔和弟弟经常会跟在后面，张阳通常也会加入进来。
家里没有什么零食，中域和小杨走之前给张阳留了两大罐奶粉，叫张老奶奶每天用奶瓶泡着给他喝。可是小张阳可不喜欢那种吃法，他时常趁奶奶不注意，用一把长柄小汤匙把罐子里的奶粉舀出来，直接倒进嘴里，今天更是把整个罐子都抱出来了。奶奶看见了，但也没有说他，她知道这第一罐奶粉已经所剩无几，没有多少供孙儿们浪费。漆媚在水井边的菜园松土、浇菜，凤翔、子建和张阳便坐在井边的草地上，每人口里灌了一勺奶粉，嘴边还沾着淡黄色的粉末。吃完后，不知是哪个有博爱精神的人突发奇想，提议倒一些奶粉去喂井里边的鱼。小朋友们总是说干就干，可是用汤匙在罐子里淘了好久也凑不齐一整匙的奶粉，于是他们干脆打开盖子，拿起整个罐子往井里倒。做这件事的凤翔非常不幸，被过来挑水的妈妈发现了。
“阿翔，你在干什么？”漆媚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把弟弟的奶粉倒到井里去了？”她盯着大儿子手里的空罐子，往井里一看，水面上果然还漂浮着奶粉。
“不是。”凤翔把罐子交给张阳，顺手折了一截辣蓼草紧紧捏着，妈妈叫他阿翔，而不是翔儿，他能明白两者的区别，因而不敢抬头看她。
“还说不是，我都看见了。”漆媚的语气依然很严肃。
这时一旁的张阳抱着空罐子走到伯母面前，指着罐子说： “空了的，空了的。”
子建也嘟着小嘴结结巴巴地说：“没的，没的。”
漆媚没弄懂其中的意思，以为他们是在向自己告状，说奶粉已经被倒空了，其实他们是想说罐子本来就是空的。
“还不快走开来，带弟弟们回去，等我浇完菜再收拾你。”她生气了。
凤翔不愿自讨没趣，而且他现在觉得这井边没什么好玩的，初冬的菜园里也没有黄瓜、地瓜、西红柿等对小孩子很有诱惑力的蔬菜，于是他一声不吭地带着两个弟弟离开了。
下 节 人儿何处归（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