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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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彩云读小学的时候,每天和王宝兰都要走过那条贫瘠枯黄到泛白的小路。正值夏季,热得连蝉都只想打盹儿,不肯花费力气发出一丝声音,要是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那滚烫的土地准能让它尖叫着四处乱窜。

“乡巴佬的糖,乡巴佬的酒,乡巴佬的糖酒,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一串儿稚嫩响亮的声音让路过的大叔觉得好笑,问:“那你俩是乡巴佬吗?”刘彩云和王宝兰对视几眼,说:“是啊!你要买我们的糖和酒吗?”然后也不管大叔怎么回答,继续哼着自以为很棒的绕口令蹦蹦跳跳往前走,才走了一小会儿,突然看到小路中间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趴在地上慢慢蠕动。王宝兰走近一瞧,怜惜地说道:“呀!好多小狗啊!怎么被扔在这了?好可怜……”刘彩云瘪了瘪嘴,说:“那......要不我们抱回去吧?它们在这儿不被饿死也要被热死了。”王宝兰有一丝犹豫:“可是,大人们肯定会骂我们的。”刘彩云讨好地看着王宝兰,两手合十,拜托王宝兰:“我们一人就抱一只回去好不好?我们就喂点东西给它们吃,自己照顾,不会麻烦大人们的。”王宝兰皱了皱眉,说:“那......好吧,你要选哪只?”刘彩云立刻开心地望着小可爱们,说:“嗯......你看你看,这两只长得一样,它的毛好白好软,眼睛好亮呀,看得我的心都要化了,哎哟喂!可爱吗?”王宝兰伸手摸了摸那两只小白狗,说:“嗯嗯,那我们就抱这两只吧,希望它们能一起长大成为好朋友,就像我们一样!”刘彩云用力地回应到:“嗯!”两人轻柔地抱起自己的宝贝,一下子抚摸着小狗软软的毛,一下子用小狗的额头蹭蹭自己的脸, 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继续踏上回家的路,走到一节田埂边上,刘彩云远远看见爷爷的身影,兴奋地大叫:“爷爷!爷爷!我捡了只好可爱的小狗狗回来了!它很可怜的,快被饿死了!”停了半秒她又立刻补充道:“王宝兰也抱了只回来!”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爷爷,屏住呼吸,深怕爷爷拒绝,然后爷爷用一副嫌弃的表情说:“啧,公的母的?”“我......我不知道......”刘彩云有些局促,正想补充些什么,却听见爷爷说:“你先回去,家里还有剩饭,喂点它吃。”刘彩云出乎意料地愣了愣神,接着高高兴兴地拉着王宝兰赶紧跑回家去,边跑边喊:“快快快!我怕爷爷等下反悔了!”回到家后,刘彩云站在凳子上从碗柜里拿出簸箕,看着冷硬成一坨一坨的剩饭,抓了一把在手里,然后一颗一颗米饭掰开了再喂给小白狗,小白狗嗅了嗅,伸出蝌蚪般大小的舌头舔了舔,然后就放下戒心愉快地吃了起来,直到把剩饭全都吃完了,小白狗用那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刘彩云,刘彩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到大人们回来的声音,撒腿跑出门外,望向最疼爱自己的奶奶说:“奶奶,奶奶,小狗还没吃饱,您能再弄点吃的给它吗?”奶奶却不答,只进屋将小狗翻过来,说:“是公的母的?哦......是公的,那留下吧!”刘彩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王宝兰急冲冲跑进来的声音:“刘彩云!我爸爸说我的那只小狗是母的,不准我养,怎么办呀?”刘彩云也很懵,因为王宝兰的爸爸是个很专制的人,俩人不敢去跟他打商量,只说:“我的这只是公的,可以留下来,要不......我俩以后一起养这只吧?”

最终留在刘彩云家的这只小白狗,在俩人悉心照料下长得越来越高大,刘彩云家的哥哥给它起名为“雪豹”,意在它的毛像雪一样白,它跑的速度像豹一样快。雪豹陪伴了刘彩云整个小学时期,每天上学雪豹都会送她到临近学校的路口,到了放学的点一定在那里等着她回家。雪豹的脾气不是很好,甚至很凶,即使对着王宝兰也会大吼大叫,只对刘彩云摇尾巴卖萌装可怜。有次放学的路上,刘彩云跟王宝兰在旁边的小卖部买零食吃,将找零的钱塞进钱包,刚放到书包的侧边格子里,一个人高马大的年青人突然撞了刘彩云一下。几乎是0.01秒内,雪豹冲上去就将年青人的腿咬住了,年青人狠狠地拍它的头也不松开,直到流出血来,懵掉的刘彩云赶紧叫住,:“雪豹!快松开!”雪豹刚一松口,年青人就跌坐在地上,刘彩云的钱包从他的裤兜里掉出来......于是那一段时期,镇子上的小伙伴都很讨好刘彩云,一方面生怕惹她一个不开心,她会放狗咬人,一方面觉得雪豹是只有灵气的狗,大家羡慕她。奈何小学毕业,刘彩云要被父亲带到城市里去念中学,而在城里,妈妈又不允许养小狗,只能留在家里让奶奶照顾。走之前,刘彩云抱着雪豹十分不舍,对着王宝兰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照顾雪豹啊!一定啊!我会每个星期都回来看它的!”得到王宝兰的再三保证后,刘彩云才慢吞吞地坐上车,看着雪豹一直在车后面追了好久好久,久到眼泪模糊了视线......

隔了一个学期的暑假,刘彩云才被妈妈允许回去看雪豹,可那时雪豹看到刘彩云也开始大叫了,刘彩云委屈又愧疚地站在原地,低声叫道:“雪豹......”雪豹定住了几秒,而后摇起尾巴一边绕着刘彩云走一边用鼻子识别,看她是否是记忆中的小主人。好不容易找回了以前互相陪伴的感情,开学的到来预示着刘彩云又一次的离开,这次雪豹还是跟着车后面跑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久到它最终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刘彩云再次回去的时候,王宝兰才告诉她,雪豹从上次追着她走了后再也没回来,刘彩云沉默了很久。奶奶说它肯定被狗贩子抓去卖了,可刘彩云却私心里觉得它被另一个负责任的主人捡到了,好像这样想能稍微摆脱自己的愧疚感。那以后,即使到了妈妈允许的年龄,刘彩云却再也没养过狗,也不想再养狗,她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再去对待一条生命的信任和依赖。只是每次在路上,看到白得像雪,跑得像豹的小狗,都会望着它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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