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已经是我来到的第六个城市了。
自从哥哥失踪后,我和妹妹一直不曾放弃寻找他。
总是都不停地周转着,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一份临时的工作,一边打着工,一边打听着哥哥的下落。
若说到我那个侄子,就来气。
给他爸爸送完了饭后,没有关门,哥哥便趁机跑了出去,没再回来。
他找了几天,无果,才敢告诉我们。
“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爸爸的?”我呵斥道。
可一看他低垂着头的没出息样,也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就这样,找了几个月,无果,我侄子便也放弃了。
我也没说什么,只和妹妹两个人,还在继续寻找着。
对于哥哥,我们俩一直怀有浓烈的感激之情。
父母在外打工,从小到大都是哥哥在照顾着我们,
还主动让出了上学的机会,用他的一双手耕作着那几分地,硬生生将我们供养了上去。
后来,我们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便将他接到了城市。
可还没享受几年清福,便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
2.
可是天大地大,想找个人谈何容易?
我们不停地奔波辗转着。
终于有一天,妹妹跟我说,她想在这个城市稳定下来,好好生活了。
我欣然答应。
妹妹还是有些愧疚。
我摆摆手:“妹子啊,你已经跟哥走了这么多城市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女孩子家家的,长期奔波不好。”
“哥,有大哥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我小妹妹做出了保证,也没留下来吃顿饭。
收拾好东西后,次日便离开了那个城市
看着前方的太阳,最后的旅程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3.
按照我这一路上所得到的零碎消息拼凑拼凑,得知,哥哥最后出现的城市就是这里。
可是。我本身年龄就大了,又加上长期的奔波,身子终于垮了下去。
我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跟我同一个病房的是一个约莫40多岁的男子。
他患有严重的肾衰竭,刚做完肾脏移植手术,嗯,有脸色还略有点苍白。
“小伙子,你有心事。”
我笑笑,并不想多谈。
“你知道你脸上现在写着什么吗?死气!”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不做理会。
“不过,在这之前我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有何资格说你?”
大叔哈哈笑着。
我对大叔的唠叨不胜其烦,不由得将被子往上一提,将整个脑袋盖住,以求个清静。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哥哥。
小时候在他这么唠叨我的时候,我也总是摆出这样一个差劲的态度。
我也这么跟大叔说了,但是他始终改不掉他这健谈的毛病。
久而久之,我反而习惯了大叔摆出来的“教导范儿”。
4.
我比大叔早出院。
大叔身上的感觉,让我产生莫名的亲近感。
我决定将我的事儿跟他说说
不是本地人,肯定比我一个外乡来的,知道的信息更多,万一可以知道哥哥的下落呢。
大叔沉思了一会儿。
“你大哥姓王?”
“对!”
“来自大罗村?”
“是!”
“我的命就是他救的。”
我一听这话,紧张地坐了起来。
大叔指了指他腹部那狰狞的伤痕:“我所移植的就是你大哥的肾。”
原来我大哥前几天就已经因病去世了,在病床上,他用尽保留的最后一丝意识,捐献了他自己所有的器官。
而这个男人所需求的刚好,与我的大哥匹配。
“我还准备去你的城市找你。”
大叔说道,从自己钱包中,拿出一颗弹珠,交到我的手上。
“你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5.
我记得这个。
小时候贪玩,不好好写作业,哥哥便没收了我最为珍视的弹珠。
当初我还问他要过几次,他也不给我,只说让我上了大学就还给我。
小时候这玩意稀罕,长大之后便也没兴趣了,没再问他要过。
却不料,哥哥一直将它就在身边。
以前,还半开玩笑地递给我过。
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个留给小飞(侄子)玩吧。
哥哥便又乐呵呵地将它收了回去。
我接过弹珠,将它对着灯光,刺目的灯光透过弹珠之后转化为柔和的流彩。
眼睛却不自觉地模糊了起来。
大叔轻轻拍拍我的手:“等过些天我病好了,我带你看你哥哥。”
6.
哥哥的墓上,土还很新。
我重重地为他磕了三个头。
猛然间看到他的墓志铭上写着:“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骂咧了一句:“老不正经的!”
大头是我的外号,正巧跟童谣对上了,哥哥便总是拿着这个跟我开玩笑,总是把我招惹得气急败坏。
“你哥哥的记忆,似乎一直停留在你八岁前的那几年。他很记挂你。”
我浑身颤抖,不敢在看,转头便走。
“下次,我去你城市看你……和妹妹。”
大叔追上我,为我撑了把伞,挡住了浇在头上的雨。
“我等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