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小龙灯
我八、九岁时,家中不富裕,即是过大年时,糕点也有限,解不了馋。正月里,几个较大的伙伴出了主意:学大人样,扎盏龙灯走家串户去“讨彩”。
说干就干,我们找来几根一尺来长的棍柴,扎上稻草包上红纸,又依次画上龙头、龙身和龙尾, 龙头上还插有一小截红蜡烛,这便是一盏龙灯了。我们在家里认真操练了几遍, 天一黑就举着龙灯出发了。
记得先是到熟悉的邻居家。我们为了节省,走到门口才点燃蜡烛。一进门就在堂前边绕圈边大声唱:“龙灯进屋,火炮蜡烛;龙灯进房间,银子装满间……”邻居听得高兴,抓了几把花生、炒豆给我们。接过“彩”,又唱:“龙灯头一摆,金银财宝快快来;龙灯尾一翘,金银财宝堆满窖……”而后,在欢笑声中我们兴高采烈地走向另一家。
渐渐转到了一条胡同,我们在一户显赫的大门外停住,估计里面住着有钱人。领头的伙伴笑着说,进去付个大“彩”。走进厅堂刚开口唱,一个满脸威严的“官”样男子便粗声粗气地吆喝我们出去。举龙头的伙伴朝我们一挤眼,我们就唱起了新词:“龙灯进屋,大火烧屋;龙灯进房间,大水涨满间……”等那“官”儿怒吼着扑来,我们已哄笑着飞快地跑远了。
转了十几家,龙头上的蜡烛烧完了,我们的收获也不少:有各种糕点糖果,还有些零碎钱。这时,领头的便把糕点糖果分给各人一份。那零碎钱扣了买红纸和蜡烛的,就归领头所得。对此,我们没有怨言,因为一则那钱的金额很小,二则我们自己动手解了馋。最重要的是,我们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回小龙灯。
想起炒豆
记得儿时,粮油实行定量供应,过年时每人才供应两斤黄豆,除了用来磨豆腐外,其余的便炒着吃。于是,吃炒豆也成了过年才有的口福。
豆子炒之前,要挑选出颗粒饱满的,先用清水浸上一天,再捞上来晾干。炒豆的砂子不能太粗,粗了豆子受热不匀;也不能太细,细了豆子容易被炒焦。我家用的是红石(一种风化石)敲碎的细砂,平时装在陶罐里,过年才取出来。炒豆的锅铲是木板做的,形如乒乓球拍,这炒板面积大,翻动豆子快捷方便,可免豆子烤焦。
大年三十晚,我总是依在锅台旁,看着母亲炒豆,像只小馋猫。母亲先把红砂倒进锅里烧热,然后放进豆子,她一边不停地翻炒,一边关注着灶里的火候及锅里的温度。此时,那“刷、刷”的翻炒声成了动听的音乐,那橙黄的豆子在粉红的砂子里时隐时现,仿佛在玩捉迷藏,真好看。大约炒十分钟,幽幽的豆香开始弥漫,我也开始吸鼻子,咽口水。母亲在紧张的操作中,敏捷地伸手抓起几粒豆子,放进嘴里尝尝生熟,我也不顾豆子烫,塞几粒到嘴,却被烫得吐出来,脑壳上即挨母亲几个轻叩的“毛粟子”。
豆子炒到九分熟,母亲便拿起铁皮做的筛子,筛出豆子,放进畚箕里,随即将一些盐水喷到豆子上,顿时腾起一阵带咸味的水雾,还可听见轻微的爆裂声。这样焖了几分钟,豆子就变得松脆可口,一咬满口香。正月里,来了客人,母亲就摆上一碟炒豆,客主边尝炒豆,边扯家常,其乐融融。我在一旁也沾光,抓上一把炒豆,高兴地边吃边玩。
如今,过年再也见不到炒豆了,众多的美味食品已塞满了食品柜。不过,每当看见儿子在挑拣食物时,我便又会想起那遥远的喷香的炒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