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的热处理厂本来想留我在那正式上班，但发现我已经签了三方协议，颇感意外。因为10年经济危机才刚过了两年，工作并不好找，特别是北方本来机会就少。所以他们认为有选择的优先权，就一直拖着，哪知道我在这之前签了三方。

当时签三方协议是一个意外，不记得什么原因请假回学校。考研的基本都知道成绩了，有关系的家里也都安排好了，少部分人已经找到了工作，大部分人都在外面跑。同宿舍的同学刚好找了某轻合金公司，问我要不要去，只要打电话说下发简历给他们就行。已经有两个人了，再加上我们实习的俩四个人去一个地方感觉挺好的。就打电话给那边的人事，他们真是来者不拒，直接说叫毕业就去上班。

一般这种不用面试来者不拒的公司千万不要考虑，正规公司就是招个扫地的也要看看身体合不合格啊。所以这公司一定有问题，但当时比较单纯的我并不知道，只有落实工作的兴奋。

毕业之后，先跟阿昆去了他家住了几天，他家离上班的公司比较近。然后我比他们提前两三天去公司报到。

去了之后安排宿舍，做了个简单的安全培训就上班了。职位是工艺技术员，但实际工作是在车间干苦力，三班倒，每个月两千块。

这里有三个分厂，一个热轧一个冷轧，还有一个铝箔。我和小游分配在冷轧，阿昆和军军分配在热轧。小游报到的第一天直接就提出要走，因为签了三方协议哪那么容易走啊，公司要他赔了三千块钱才让他办理了离职，不知道他后来工作三方协议后面有没有重新签。所以毕业打时候签三方协议一定要慎重，除非你真的考虑好了，垃圾学校为了提高就业率会逼着学生签三方，签了三方就受制于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不太走运，他们热轧厂是职业经纪人模式，厂长是外招的，有学历有经验，比较重视刚毕业的大学生。而冷轧厂是家族黑作坊模式，厂长是当地关系户，没什么文化，下面的班长也都是关系户，我们班长小学都没毕业。唯一有点文化的是车间主任，但比较唯唯诺诺，没什么魄力。厂长经常半夜来查岗，看到有睡觉的抽烟的直接用脚踢，然后通报批评罚款。他们说得很吓人，但我在那五个月从来没见过厂长长啥样，只见过车间主任。

原本以为只是先在车间锻炼后面会有改变，但貌似我想多了。几个月都是一样干苦力，和另外也刚毕业的学生找车间主任确认以后是一直在车间吗？车间主任不置可否，只是让我们好好干。

我们是负责冷轧厂涂覆车间，主要是铝带的表面处理。工艺流程很简单，进料，清洗，涂覆，烘烤，出料就完事了。除了进料和出料需要手动操作吊钩上下料，其他都是全自动运行。上料之后和出料之前需要进行外观检查，看看是否有严重划痕压痕等外观不良。一般一个班换两到四卷料，进料出料换卷涂覆室换涂覆剂，如果没有卡料等异常，真正的工作时间可能就两个多小时，其他时间就是监控产线的运行情况。这也是为什么晚班会有人睡觉被抓被打被罚。

这里的工作实在是枯燥乏味且没有技术含量，大部分时候都在做操作工的工作，接触不到任何工艺技术相关的东西。而且工作环境很不好，高温——因为清洗和烘烤都是加热的，车间温度都是四十度左右。噪音——各种机器运行再加上时常需要用刀切割铝带，非常的刺耳。气味——有毒的涂覆剂就不说了，定时的维护清洗槽是最恐怖的，大量的浓盐酸浸泡生锈的金属杆，除了手套没什么特别的防护措施，刺激得人直流眼泪。

这里的工作让我很失望，想要离开。当时南方某大型铝业公司在招人，也有跳槽过去。于是我也从网上投递了简历，很幸运地获得了面试机会。面试是网上视频面试，面试官是一个印度人还带了翻译，职位是总监。这让初出茅庐的我很紧张，而且本来这几个月也没学到什么实质的技术方面的东西，所以表现很差。最后印度人说可以入职，但职位不是工艺技术员，是质检，工资两千五，只是比这里多了五百块。我当场就拒绝了，因为我不想再继续做操作员。

虽然没有去成另一家铝企，但我还是一心想要离开。问了别人如何办理离职，答曰这里不存在辞职的，只有自离，辞职都不会被批的。我说劳动局不管的吗？说这里就这一个大企业，劳动局是站在企业这一边的。这让我很为难，自离会有一个半月的工资拿不到，虽然钱不多，但是没这钱吃饭都困难啊。当时的我比较胆小，最终还是选择了自离，以请假回学校考试的名义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阿昆和军军一直在那干了很多年，阿昆现在都还在那里，甚至娶了个当地姑娘，安了家。我发现我的同学里山东的跟外地的差异非常明显。山东的同学除了考研的和考公务员的，工作的基本上都在当地或者离家不远的地方，出山东省的一个都没有，在他们身上，似乎有一种安土重迁的文化。而外地的同学，刨去回到家乡比如新疆海南的，则天南海北到处都有，上海深圳东莞等。

即使如我这种在那边找到工作的几个人，都是做了不到半年就离开了，我感觉那边的企业文化不是很好，这一点在我后来到东莞上班之后感觉尤其明显。也许只是我在这家黑心企业的经历让我产生偏见，甚至一度让我对所有的私企没有任何好感，找工作只找外企。

我很庆幸早早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让我的人生有了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