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最遥远的附近

(1)

2014年4月1日,北京的天空一扫雾霾的侵袭变得异常的晴朗,但明媚的阳光并没有温暖小米低沉的心情,因为原公司倒闭,她失业了。迷茫的她每天穿梭在地铁上等待着下一个面试官对自己的审判,接受着上一家面试官无情退回的结果。失眠迅速让黑眼圈加重,焦虑迅速让心情抑郁悲伤,直到在地铁上因为低血糖晕倒。

“要不然你出去散散心吧,去哪都行,再这样下去你该病了。”实在看不下去的室友心疼的对小米说。

荷包骤减,去不了远地方,文艺情怀严重的小米想要用登高望远来清洗最近抑郁的心情,便选择了爬北京最具有山林特色的皇家园林—香山。

周五一大早,小米就早早出发,经过一番跋山涉水后,总算爬到了山顶。站在山顶,青山前,青山后,登高望两处,城市高耸的楼房与脚下层层叠起的山峦形成鲜明的对比,微风袭来,身处山顶的小米好似有种把迷茫、苦难都置身事外的放松感。心情刚有好转,一回头,就撞见N堆情侣手牵手在秀恩爱,她这才发现,她的周围,就她一个人单着。

下午五点的返程公交上,已经虚脱的小米双手拽着头顶的V型扶手,身体在司机毫无节奏的急刹车、踩油门的过程中肆意摇曳着。窗外,太阳半落在地平线上,远处油画般的绚烂夕阳让人陶醉。车内,同样爬山回来的人群塞满了原本不大的车厢,寸步难行的只能身体互贴,因为靠的太近,小米甚至闻到了她右边哥们身上的金锣火腿肠的味道。小米一阵郁闷,很是不明白自己在家睡觉不行么,为什么非要折腾自己来爬山,还要跟大山的子孙一起抢公交。这下,抑郁没得到缓解,反倒更加的暴躁。

一阵剧烈的碰撞让小米心情爆发到顶点,抬头、看左边,准备破口大骂,却撞见了一张帅气的脸庞。

“不好意思,没碰到你吧,车上有点挤,你抓好了。”

那一刻的霞光略过了小帅哥的脸,耀眼的光芒闪瞎了小米的眼,她有一阵恍惚。

路上,小米忍不住抬头看向自己左边,这个大约比自己高20公分的小帅哥,恰巧小帅哥也低头看向他右边的小米。

一个仰头,一个抬头,相视一笑。

“那你们说话了吗?”室友好奇地问。

“没有,互相又看了几眼后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小米漫不经心地答。

“哼!本仙姑掐指一算,以你这看见帅哥就智商下降的体质来看,准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我一见钟的不是情,是他身上的茉莉花的清香,还有一种待在一起很舒服的感觉。”说着,小米作势闻了下室友的手。

“你真是无药可救,人家钱包丢了都哭天抢地的找,你可倒好,还在这里继续花痴。”

小米早于小帅哥下车,她把驱壳带下了车,却把灵魂跟钱包拉在了公交车上。

(2)

好在钱包里只有50块钱,所有证件以及银行卡都扔在家里,自觉也没啥大损失。很快,找工作的压力就让她忘了这件事情。又是一次沮丧的面试后,小米在地铁芍药居站候车回家。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外加一阵狂风,对过站台的车急匆匆的开来。

眼神穿过安全门看向对过的地铁车厢,小米看到了那天在公交车上遇见的小帅哥,此刻正带着耳机悠闲的听歌,小帅哥一抬头,视线正好对上了对过站台懵逼的小米。

他高兴地冲她摆手,她紧张地冲她微笑。

这个城市很小,有缘分的人总能相遇。这个城市又是那么的大,失去缘分的人只能遗憾错过。

小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整整过了三个月以后还能在遇见他。只不过这次他在地铁那头,自己在地铁这头,中间隔着轨道,安全门,遥遥相望。

没等小米反映过来,小帅哥迅速下了车,小米慌了,也不管对方下车是不是为了自己,便火速离开候车处,往地铁对过方向跑去,跑到对过,左看右看,没人,又折返还是没人。来来回回三次,还是擦肩而过。

此时的小米在经过漫长的找工作后,总算是在一家传媒公司安定了下来,每个月有3000的适用薪水,工作地点在三里屯,每日要在劲松站上车。

(3)

2014年8月28日,小米上班一个星期。

虽然已是夏天的尾巴,但依然没能阻挡烈日的侵袭,低血糖又中暑的小米,二轮晕在了地铁上,好心人把她扶到地铁长椅上休息。恍惚间,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她的眼前,她抬头,对方带着暖暖的微笑说,“嗨,我们又遇见了。”

“你不舒服吗?”坐下来的小帅哥亲切的问小米。

“嗯,低血糖,老毛病了。”小米低头不敢看他。

“我上次在芍药居见到你了,刚开始还不确定,仔细看了半天确定是你,我就下车了,结果来回找了你半天,最后没找到,只能回去了。”小帅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也去找你了,结果也没找到。”

“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是呀,好像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说完,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小米心跳加速,小帅哥一个劲儿的搓手。

“对了,给。”

“啊!”小米惊讶不已,“我的钱包怎么会在你这里。”

“上次你坐车的时候不小心掉的,正好掉在了我脚边,车上人又多,我还要回去赶着考试,也没法给你,我觉着我们会在见面的,就一直放在身上,偶尔用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小米看着眼前带着hellokitty头像的粉红色钱包,脑海里勾勒出小帅哥拿着如此之娘的东西付钱的画面,很是搞笑。

此后的每一周,小米都会在国贸站看到小帅哥上车,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说句,来了。小米抱怨她在公司遇见的奇葩同事,小帅哥吐槽他公司那些古董老人家不了解新鲜事物难沟通。她会给他带小零食,他会给她讲穿越大半个地球的事迹。偶尔,他也会给她推荐古典书籍,而她则推荐中外经典电影。

“去了那么多地方,你最喜欢的海边是哪里?”一日,小米问他。

小帅哥思考几秒后回答,“我喜欢巴厘岛的情人崖,最爱那里的夕阳,因为那里是有故事的。”

“什么故事?”小米好奇的问。

小帅哥笑着说,“有时间我带你一起去,亲自看一下,总比听别人讲解来的更加的有体会。”

话里的暧昧味道让小米泛红了脸,不咸不淡的交往,她总觉着她跟他之间不像是爱情,但却又是那么的温暖。正如小米说的,这种相处很舒服。

后来的见面,如往常一样,有时候他们是互相点点头站着聊天,有时候他们会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她迷恋这种感觉,但也莫名其妙的有些欢喜又有些悲伤。她不敢打破这样的关系,害怕对方只待她如一般的朋友。

一日她上班来得迟,错过了两人同一班坐车的时间,站在地铁上她慌慌张张的等待着下一班车,后悔的不是自己要迟到了,而是今天没能跟他一起坐同一班地铁上班,最关键的是她发现这是除去周六日以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没有跟他一起坐地铁上班。

“他没有等我?他为什么不等我?他凭什么等我?”小米望眼欲穿,心情十分失落。

“喂,你的嘴巴撅的都快可以挂油瓶了,今天怎么迟到了?”

小米抬头,居然是他,他没上车,他怎么在这?留下了等我的嘛?

对方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我以为你有什么事情了呢,挺担心的,不过现在看到人了,确定没事了。”

这句话直中小米的心脏,在这个炎热暧昧的8月里,她确定她遇见了爱情。她鼓起勇气对自己说,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不能水到渠成在一起的话,自己就大胆的去告白。怎料,爱情还未萌芽,小米的外婆去世了,她请假回家,一回就是半个月。

再回来时,已经是10月下旬。

(4)

2014年12月25日,小米又遇见他了。

他剪了新发型,亮出了额头,显得更加的清爽。

他说,“好久不见。”

她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说,“我找了你好长时间,我想对你说。”

没等对方说完,小米打断了,“没什么,就是最近事情比较多,有事回家耽误了些,我也正要物色新的工作,以后可能没法做这班地铁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在生气,在埋怨他,为什么不问她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说些安慰的话,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她。

对方愣了下,然后笑了,他说我下周就要走了,谢谢你让我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遇见你。

地铁到站,他出站,在车关门的刹那,他急忙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小米刚想跑出去,但是车门关闭了,眼泪浮上来,她顾不上满车厢的人群,敲着门大喊,我叫小米,小米,我也有话跟你说。

她想跟他说她回家后很想他,外婆从小对她很疼爱,她却不孝顺的都没来得及看最后一眼,她爸妈想让她回家嫁人,她跟家里人吵架差一点就闹掰,她很委屈,伤心,她想跟他说话。可是,站在国贸的换乘站,来来往往拥挤的人群中,却再无他的身影出现,她弄丢了他。

2015年小米继续选择留在了北京,中间又换了两次的工作,公司的地址在自家楼下,早已不用早起挤地铁了。

她想安定下来,跟随朋友、父母去相亲,但都没成功,用她的话来说,相处的不舒服,爸妈问她那有相处舒服的人吗?她一愣,曾经有的。


(5)

2016年4月份,公司组织员工海外出游,地点是巴厘岛,小米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情人崖。

人啊,越是失去的就越想怀念,旅行第三天,小米拉着同事前往情人崖。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这片海滩美的要命,站在黄冈岩石旁边,面朝波涛汹涌的大海,海边泛起的落日余晖,仿佛在吹起号角,那是天涯海角的尽头。湛蓝的天空浮动着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就像置身于轻纱般的美梦似的,会使你远离烦恼的困扰。小帅哥说的没错,这里真得很美。

情人崖因其背后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而得名。传说当地有一对门不当户不对的青年男女相恋,因爱情得不到祝福,在绝望之下投海殉情,为此地平添了几分离奇色彩。

美景是美景,可终究是一段凄美的故事。小米回忆涌上心头,明明跟他没殉情,也没牵手看夕阳,但在此刻却不断的想起他,不禁为自己这段单恋感到可笑。

下坡的路上途经一个老式站牌,上面贴满了各国游人的便利贴,她被一句话给吸引住了。

“2014年,那年的人间四月天,我在北京实习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笑起来很阳光的女孩子,我与她有梦一般的相遇,但却遗憾的错过,错过了那一年,也许还会错过今生。小米,我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如果,缘分真的可以化成圆,我希望还能遇见你。如果可以,请与我相恋吧。宋洋,2016年2月14日。”

站在原地的小米,眼泪鼻涕满天飞,因为没带纸巾,左手擦完右手擦,边哭边骂,这眼泪的阀门是坏了吗?

她以为这是单恋,却不想,原来这份爱就在遥远的附近。

张小娴说,遗憾也是一种幸福,因为还有令你遗憾的事情。对啊,也许遗憾意味着另一种可能的发生,毕竟,余生那么长,兵荒马乱的岁月中,再见有再也不见的意思,同样,也有再次相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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