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M1：“我们发现了一批低等文明生物，足足有6亿只！这可是做低等文明实验的好材料，我们不防把人马座11号星改造成实验场，观察他们的文明进化轨迹。”
Z13：“我同意，A2执政时，曾经利用一批人马座星群的文明生物进行实验，不料他们的文明程度略高，险些失控，还曾经利用一批仙女星系的低等文明生物做实验，结果他们的文明程度太低，在实验过程中甚至一度出现文明倒退的迹象。”
A2：“新发现的这批生物文明程度较为合适，已经能够形成不具备血缘关系的大部落，与我执政期间两次实验材料不同，这次的材料非常完美。”
A1：“我同意，可以将实验权全权委托A2，他已经有过多次实验的经验。A2，你打算怎么进行呢？”
A2：“同之前一样，选取这一文明不同种族的低龄生物一百万只，撒播到人马座11号试验场星，实验时间1万年（地球时间）。”
Z13：“一万年？我们可等不了那么久。”
A2：“上个纪元我们已经积累了很多文明实验的经验，只要把他们撒播到人马座11号星，我们就可以打开虫洞前往亚兰星系，星系间的相对速度会消除我们对一万年的漫长等待，只需要一个月我们就可以返回观察实验结果。”
A1:“主意很不错，只是我担心一万年太久，一旦文明发生失控后果会不敢设想。还记得上一次实验吗，实验体开启了大规格的粒子加速实验，差一点生成一个B级的黑洞。B级黑洞强大的引力会毁了附近所有的试验场，后果不堪设想。”
A2：“我知道，这一次绝对不会出现文明失控现象，另外我会从人马座11最大的行星中调出一个卫星，来充当试验场星的卫星，用以实况监视试验场的动态，一旦发生失控现象，我们会缩进卫星和试验场的距离，巨大的潮汐引力会淹没文明所在的大陆，实验也会随之终止。”
A1：“众人可有异议？”
会场上的A到Z们都表示同意。
A1：“好，A2，交给你去办吧。”
星系飞船的首部发出了一道蓝线，像是串着蓝线的针，笔直的射向了附近的一个蓝色的恒星。恒星暗了一下，随后逐渐变亮，亮到太阳的一万倍，亮到太阳的一亿倍，亮到太阳的几亿倍，亮到太阳的几十亿倍！强烈的光穿透了一切，附近的行星都被照得透明了，颇像一刻清澈透明的玻璃珠子。
恒星突然消失！巨大的能量一下子没了踪迹，留下了与之前的光亮截然不同的一片寂静而又诡异的黑暗。突然在那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更黑的点，点越来越大成了一个球。黑色的球儿漂泊在无垠的太空中，像是一只眼睛，盯得让你发慌，让你怀疑一切光明。
A2：“用了近一颗恒星的能量，终于把虫洞开启了，接下来我将利用多余的能量，识别此类物种的低龄的孩童，并将他们所处的空间与试验场的空间建立关联，到时候只要开动按钮，就可以实现空间的转换。”
触动空间转换的按钮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分贝，而远在低等级文明的星球上，近百万名儿童一时间频空消失，无影无踪，只留下地面的低等生物一片惊恐和哀嚎声。
星系飞船发动速度，以亚光速驶向虫洞，直到到达了亚兰星系，身后的虫洞开始慢慢变小，由圆变成了点，又由点释放出最后残余的能量，如同烟花一般，光亮四处散发，美得让人惊叹。随后太空重新归于黑暗，黑的让人恐惧。
二
这食物，以色列家叫吗哪，样子像芫荽子，颜色是白的，滋味如同搀蜜的薄饼。——《圣经 旧约》出埃及记
耶和华说：“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们，都是一样的语言，如今即做起这事来，以后他们要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圣经 旧约》创世纪
A2：“你一定想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A1：“什么？”
A2：“他们已经可以彼此交流了，百万名六七岁的儿童拥有数以万计的语言，彼此间衍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词汇，夹杂着手势和表情，竟然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套完整的语言体系。”
A1：“了不起，的确是了不起，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实验材料。他们的生存状况怎么样？”
A2：“放心吧，试验场生长着特殊的果子，富含着他们生存所需的各种营养物质，还富含多种抗生素，使他们足以抵挡各种感染性疾病。这种果子很多，遍布整个实验星球，而且生长速度快，足够他们吃上好久。”
A1：“他们的文明状况呢，要知道我们的实验数据是最重要的，相比之下它们的生存状况还是次位。”
A2：“我发现他们已经发明了货币”
A1：“货币？”
Z13：“我知道这种东西，之前的文明实验中已经出现过这种东西。这是一种等价物，用以换取自己想要而又没有的东西”
Z13：“交换什么东西啊？众所周知实验场拥有足够的食物够他们享用，那里气候温暖又洁净，随处可以躺下睡觉，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交换呢？”
A2：“他们物种的东西，比如一块金属物、一片碎布等。它们以前身上穿的衣服，现在都被剪碎了，成了一条一条的小片，珍藏在自己的居所里。他们称这是艺术品，是试验场没有的，是自己家乡带来的，是与家乡最后的牵绊。出了布条还有一种农具，试验场生长着一种蕨类植物，质地坚硬而且呈现剑状，这类植物方便用来割取果实，开辟居所，只不过它的数量不多而且较难发现。很多孩子擅长寻找这种蕨类植物，多的能找到十几个。而有的孩子一个也找不到。没找到的孩子就用布条或者是雕着花的卵石（上一文明遗留物）来跟找着的孩子交换。”
M1：“那为什么要交换呢，你快把我搞昏头了，我能够理解最复杂的星系运行公式，却很难理解这种东西。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直接给他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东西来建立人与人的尺度？”
A2：“M1有所不知，我在这儿观察了好几个钟头了，起初他们也是施行均分的，后来就均分不下去了。想必私心是这种低等文明的共性，每个个体都在为了生存资源的最大化而努力囤积。”
A1：“好了，今天的观察就先到这里吧，我们去观赏观赏大麦哲伦星系Z1473号超新星爆发”
氧、碳、甚至乎铁，众多元素汇集到一块形成庞大的宇宙气体云，围着中心的亮点极速的旋转着，嘭~，一颗新的恒星被点燃了，它的周围将来会形成行星，液体的、固体的、甚至气体的。
M1：“瞧，一颗新的恒星诞生了！”
A：“是啊，将来或许会有文明诞生在这里，望着头顶上的太阳，畅想着宇宙的未来……”
三
恒星发出慈爱的光，温柔地撒在每一个孩子的脸上，那个会画画的孩子醒了，她伸了个腰，懒懒地看着太阳。
今天要画什么呢，她摘了一颗果子，边吃边思索着。“对了！”她惊喜的跳了起来，旁边的小伙伴吓了一跳。“今天我要画我妈妈”，说完这句话她的头慢慢的低了下来，眼泪在眼眶打晃。
“我想我妈妈”，旁边的孩子忍不住，率先哭了起来。附近的孩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哭了起来。悲伤的情绪传染向四面八方，一时间哭声遍满了整片大地。
“菲比，你画下来吧”，黑皮肤的苏珊忍着哭对画画的姑娘说。
“嗯嗯，我要画，可是在哪儿画呢，昨天我在地上画了一天，画了鸟儿、画了小狗，下午的时候就被风给吹没了，这里什么小动物都没有都没有，我想把它们留下来”，说着菲比又流下了眼泪。
挂着鼻涕的小辉拍了一下大腿，“哎，我朋友钟灵也来了，她手里有一本用来练字的空白装订书，我们拿布条和木刀（孩子对蕨类植物的称呼）跟她换，她一定会给。”
“嗯嗯，这个主意好”苏珊表示同意，“不过下回你注意点，说话多带些手势，你的语言口音很重，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明白”。
“好好好，快让家长会批准吧”，小辉很是兴奋，比这笨拙的手势催促着苏珊菲比抓紧请示家长会。
家长会，是河西区近三千名孩子来到这儿的第二年自发组建的组织，由近一百名个孩子执政，负责管理群体内的大小事宜。成立不到几个月，河西区其他的孩子也加入进来好多，也有的孩子拉拢了一伙人成立了另一个家长会。很快，家长会制度传遍了整个实验场星球，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大部落。至于为什么叫“家长会”，孩子们也都说不清楚，不过有机灵的孩子说，“家长会”听起来更让人有安全感。
家长会的管理制度很是粗糙，起初他们商量着用选拔制决定管理人员，也就是“家长”。不过三千多名孩子搞选举，未免有些乱七八糟。后来就有机灵的孩子提议，让年龄最大的孩子，众人同意，于是第一届领导层就这样定了下来（有意思的是，那个机灵的孩子说自己是12月31日生的）。
纸是件很宝贵的东西，起码到目前为止，孩子们还没有发现比纸更好的书写替代品。孩子们来到这儿时的空间转换，使得他们手上拿的物品多多少少也通过空间转移了过来。不过手里恰好拿着白纸书的实在稀有。想必交换的价格也定是不菲。
苏珊、菲比和小辉来到了家长会，家长会那个机灵的孩子正躺在一棵树上啃着果子，一看有人来了忽然蹦了起来，浑身充满了热情，“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苏珊清清嗓子，“苏珊想要把她的妈妈画下来，我们想要钟灵的那本装订书”。
机灵的孩子低下了头，菲比看出他想哭，是啊，这里的孩子们有哪一个不想自己的妈妈啊。“好，这件事情交给我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能给我也画一幅吗……”
四
菲比擅长画画，那些鸟那些鹿在她笔下栩栩如生，突然有一天她说她要画妈妈。
她要用纸画，这样妈妈才能留下，她才能天天的看着她，思念她。
家长会花了高价，买来了作画的纸张。一张张暗黄的纸，透着木香，让人不禁闭上眼睛，幻想置身于家乡的绿色深林。
菲比开始下笔了，用的是黑爵（一种试验场的蕨类植物，汁液成黑色）的汁液。她闭上眼睛，从记忆中努力拼凑妈妈样子，妈妈的鼻子、妈妈的耳朵、妈妈的眼睛……。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打在暗黄色的纸上，她的手认真而又飞快地操戈着笔，颇让人怀疑这个孩子还不满十岁。
“这就是我的妈妈”，菲比放下了作画的木笔，用擦了擦眼泪。
画上的妈妈年轻而又漂亮，脸上颇有些稚气，这也真是难为了菲比，在这试验场生活了两年，她都快忘记了妈妈的脸了。
小辉哭了：“这像是我妈妈”。
苏珊哭了：“这像是我妈妈”。
不同的人种，不同的肤色，一时间都把菲比画的妈妈看成了自己的妈妈。试验场的一角，上千名孩子哭喊着自己的妈妈，哭喊着回家。
菲比有了新的使命，为孩子们画妈妈，她甚至当起了老师，教起了成百上千名孩作画。
造纸家的孩子砍起了生果子的树，经过成百上千次的实验造出了偏蓝色的纸。会画画的孩子提着笔，一幅幅地创作着。数年后，妈妈的画被挂在了上千个部落。数年后，有的孩子当了妈妈。数年后，“妈妈”不再是妈妈。
五
神母通过梦来到菲比身边，“我的孩子，你要把我的面容多多的画下来，挂满整个大地，我必会为你记功，你也将成为整个文明最伟大的先知”。神母说完后，菲比被太阳神使者唤醒。菲比醒来后，立刻按照神母的要求画下她的面容，然后又按照太阳神使者的吩咐，用生果子的树造了纸。——《神母传经》先知录
以前过节的时候，妈妈会往家里带来一些肉，我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它们的滋味，这里只生长着这种白色的果子，什么动物都没有。——《菲比日记》（后来被收录到《先知录》）
审判官：“你吃的是谁的肉？”
罪犯：“翁德雷的。”
审判官：“为什么要吃他的肉？”
罪犯：“我们在沙漠走了三天三夜，水壶里一点水都没有。翁德雷先倒下了，他让我吃他的肉，而且一定要走出沙漠。”
教士：“神母没有把白色的神果赐给你吗？”
罪犯：“神母见证，我真的没有找到一颗果子，否则我也不会去吃朋友的肉啊。”
教士：“不用再说了，神母不会不给好人赐神果，我看你分明是想吃人肉。来人啊，把他送到A级监狱，一周后烤食。”
罪犯：“神母见证，我真的没有找到果子啊，我是等到朋友死了才吃的，求求你们放了我啊。”
审判官：“把他的牙齿敲碎，舌头拔掉，不要让他再鬼哭狼嚎。还有，把他的手指头都给我割了，上一次一个罪犯差点把锁撬开逃走了。”
罪犯：“你们这群人模狗样的东西，干着吃人贩人的勾当，神母会让你们下地狱的……”
不一会儿，堂后传来罪犯的惨叫。一声、两声、三声、很多声、无声……
一周后，罪犯被人抬上烤食架，火从他的脚开始烧起。罪犯没有了牙齿也没有了舌头，火烧了他的脚，他疼的呼着大气，全身不停地痉挛着，不一会儿就死了。
群众议论：“你看到他的腿在不停地抽搐着吗，听说这样的拷法，烤出来的肉质更劲道，更美味。”
教士：“那些抛弃神母的人，会被神母抛弃。那些冒犯神母的人，他的肉会被神母带回家。我们将幸运地品尝他的肉，感恩神母的赐予。”
罪犯的肉快烤好了，外皮金黄，生有毛发的地方透着焦糊、透着肉香。教士走上前去，撕扯下来他的一条胳膊，外焦里嫩，里面冒着热气，暗红色的肉质透着血丝，浓浓的肉香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一食而净。
教士：“谁要吃他的胳膊？”
群众：“我要吃我要吃……”
教士：“谁要吃腿？”
群众：“我要吃我要吃……”
教士：“最肥美的心脏，我要留给神母。”
教士把心脏收藏到了一个饭盒里，剩下的躯体都分给了众人。教士提着饭盒，踏着轻步，上了一个四人抬的轿子，“起轿”。
吃完了肉之后，审判官解散了场。
烤食架上留下了一团焦糊的物质，很恶心。不过耐心的群众还是跑了上去，把那团组织用小刀刮下来吃了。烤食架下面是一团黏黏的黄色液体，也被人们刮走了，听有经验的人说，这是烤出来的油，不过也有人说这是混着油的尿。
六
虽然人刚生下来长的差不多，但是那些出身低贱的人注定要给做上记号。——《神母传经》主教录
先知菲比说神母曾经给她带来美味的肉，那么只要我们得到神母的同意，也一定可以吃肉。那些吃了一生的神果、嘴里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滋味的人啊，同我一起向主教请示吧，他会为我们征求神母的同意，让我们也能吃到肉。——《神母传经》请愿录
在人马座11号试验场，生存着这样一批人。他们三岁时需要被打掉牙齿，六岁时需要被割掉舌头，八岁时需要被斩掉手臂。他们集体生存，不需要接受任何的教育，终日不需要干活，吃的是被人打成浆的流体食物。他们被称为人彘，长着人模样的猪，当然也有人直接称他们为肉。
早起的《神母传经》里面没有提及人彘，后来随着包括教士在内的人士对食肉的呼声越来越强烈，主教就通过了人彘的法案。这是一件很重大的决定，赢得了所有部落的认同，甚至还被联名要求把法案修订在《神母传经》当中。
那些犯了不知哪门子错的人，以及那些生来就没有任何资产的人，被关到B级监牢里，等待着他们悲惨的命运。幸运点的还能荣获几次配种的机会，不幸运的可能就被某位买主看中，成了盘中餐。
A2：“你都看到了吧”
Z1：“嗯，看到了，真让我惊讶，这个物种的文明倒退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A2：“答应我一件事吧。”
Z1：“什么事？”
A2：“请先不要告诉A1和其他人这里的情况，这里出了什么问题我全权负责。”
Z1：“好吧，不过，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A2：“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还不合适。”
星系飞船呈金字塔状，漂浮在在无垠的太空中，它那绝对零度、绝对光滑的面，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四面宇宙的景象。它静的可怕，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颇像是用来埋葬文明帝国的坟墓。我想要是有其他文明的飞船遇见了它，一定会吓得逃跑。不过更可怕的是，它所处的十个光年内，全都设立了监视网和毁灭性武器，没有任何文明能够逃离他的手掌心。
不知哪一个文明的哪一位学者说过：“茫茫宇宙，点点星辰，美不胜收，不过我宁愿它只是漆黑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七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多次了，第一次的时候死了三千多人，第二次的时候死了近一万人、整个河西区A部落的人几乎都快死光了。此后这类事情又发生了好几载。起初我们认为那些死了的人是受到了神母的惩罚，直到后来，大主教和手下的教士们也在一次食肉节之后死去。——《神母传经》邪灵录
是邪灵干的，是邪灵干的，那些死去的人以及我们尊敬的大主教，都是被邪灵谋去了性命。——《神母传经》邪灵录
A2：“这是第七次瘟疫爆发了！”
Z1：“那些果子不是含有抵抗疾病的物质吗，怎么会让病毒这番肆虐？”
A2：“尸体埋在土壤里，果子的根会将它分解、吸收利用、净化。我们一开始对试验场的设定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实在没想到，他们会把死去的人给吃掉，还会把活人给吃掉。没有了试验场的生态协调，细菌和病毒的变异超乎想象。”
Z1：“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A2：“我们什么都不必做，实验要遵循自然规律进行下去。”
八
仍然有一些人，他们是不吃肉的。他们只吃树上的神果，把美味的尸体埋藏在果树的下面。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是背叛了神母的人，是贿赂了邪灵的人。我们必要把他们那献血撒在祭祀台上，烤熟他们的肉，吃掉他们的肉！——《神母传经》战争录
总会有有心人发现吃肉和产生疾病之间的联系，于是他们成了第一批不愿意再吃肉的人。更有好事的人开始研究起了吃肉的坏处，还把它们写在了纸上，传遍了各大部落。渐渐的，敢于吃肉的人也变少了。教会注意到了这一异象，开始发动教士调查了起来。
生命的地位要高过对美味的享受，甚至高过《神母传经》的教条。最底层的民众们都懂得这个道理，那就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如何让人们相信一件事情是假的，那就是反复告诫人们这件事情不是真的。起码在吃肉这一方面，人们已经开始怀疑《神母传经》的真伪。
战争的源发地在河西区，这个诞生了整个文明最伟大的先知的地方、这个有了第一幅神母像的地方。
河西区数十个部落集结起来，要求教会修改《神母传经》。这等“荒唐”的事让教会大惊失色，主教连忙集结军队准备讨伐异教徒。主教的号令发到了每一个部落，试验场上千个部落到了站队的时候，每个人都站在弥漫着战火气息大地上，准备选择是坚守、或者是怀疑。
烧成黑色的果树叶被热浪吹到了天上，它无拘无束的飞舞着，颇像一只孤独飞行的老乌鸦。乌鸦是吃肉的，它可以四处飞舞着，寻找着猎物和腐尸，帮助人们消灭战场中的所有残骸。可惜这儿没有乌鸦，只有吃肉的人、弑肉的病毒和细菌。
战场上，受伤的教会残兵正在捡着还算新鲜的肉。他也慢慢的意识到，那腐烂的尸体上的肉正在夺取他年轻的生命，可是他没有办法，他饿急了。奔赴战场的时候，教会没有给他们发放任何的神果，因为他们相信战无不胜的军队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俘获到可以食用的战俘。最讽刺的是，行军七日他们什么敌人都没有发现，倒是自己的人饿死了好多。将领们有幸分食到士兵的肉，那些腐烂不堪的，被底层的士兵瓜分干净。在战场的残骸中，他捡到一只还不错的腿，趁着旁边火烤了起来。夕阳抚摸着他的脸，柔和的光把人照的很舒服，夕阳西下，他开始小声言语，像是在与太阳神使者对话。
士兵：“我万能的神母，是您创造了我们，让我们享受您的恩赐，我愿为您流汗，我愿为您流血，我愿把生命奉献给您，让您享受肉的美味。您赐予我战争的使命，我将不辱使命，为您而战。”（诗歌来自《神母传经》战争录）
士兵：“请神母保佑我，不要让邪灵钻到我吃的肉里，我定会为您杀死更多的背叛者，把他们的心脏奉献给您。”
说完后士兵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这场战争持续了十五年，数百万人死在这片大地上。最终教会战败，大主教死于瘟疫。
胜利者修改了《神母传经》，人彘被废除，禁止人们再吃肉，否则就用带刺的果树种子塞住他们嘴，让他们活活饿死。此后的日子里，《神母传经》的权威多次受到质疑，神母教摇摇欲坠，完全成为部落当权者统治的工具。
九
实验进行到一千二百年，试验场的亚兰大陆出现了两个强大的帝国——东帝国和西帝国。东帝国有两百万人，西帝国有一百一十万人，他们都信仰神母教，只不过东骂西是混蛋，西骂东是流氓，相互视为异教徒，都想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东帝国的河西区，自三百年前就不再将人的尸体埋在地下了。起初人们把尸体都当做食物，后来人们把尸体捆绑在木筏上，让它顺着江流向大海。后来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些地下埋着尸体的果树会长的更旺盛，所结的果子也更甜美，于是人们开始把尸体再填埋到土地里，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整个河西区的土地已经开始沙漠化，凭你再怎么施肥，也长不出一棵果树了。
首相：“陛下，河西区的土地已经荒芜了，今年颗粒无收啊”
陛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首相：“我们的子民远多过西帝国，但是土地还不到西帝国的三分之二。另外从三百年起，沿河的国土不知受了什么邪灵的影响，长出的果子又黄又小，产量开始逐年下降，现在河西区能生果子的树木已经不多了，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国家就会受饥荒的影响啊”
陛下：“河东区的收成怎么样？”
首相：“河东区的产量达标，只不过有下降趋势。”
陛下：“看来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对了，河东区施肥的情况如何？”
首相：“人们还不太习惯把死去的亲人的尸体埋藏在果树下，新修订的《神母经传》已经明确表示了地葬的好处，只是权威性不够，人们只相信最早版本的。总体来讲，施肥效果不尽人意。”
陛下：“给我严格监察，另外发布条令，如有违反地葬者，其直系亲属要被搅碎了施肥”
首相：“是，我马上去办。”
战争迟早会来的，这是东西两个帝国长久以来矛盾激化的结果。那些指望着帝国间的和平的人啊，终究会被逼迫地拿起手中的武器，在太阳神使者的注视下，切割着敌人的肉。——《神母经传》帝国录
我们期望这场战斗，因为战争的胜利会让我们从此摆脱饥饿的困扰。我们不愿意再吃掺着邪灵的肉，所以必须取得胜利，用敌人的肉滋养神母赐给我们的神果。——《神母经传》东帝国诗歌
太阳炙烤着东帝国的士兵，使得士兵们很烦躁，两个热的受不了的起了争执，拿着刀（一种蕨类植物）要干一架。首领躺在一颗被摘光了果子的树下乘凉，也看着热闹似的挑唆着两个打架的人。
信兵：“将军，发现敌人主力的匿藏点了”
将军：“什么，哈哈，神母保佑！”
将军狂笑了起来，像是一个发了疯的斗士一样。他旁边的士兵们吓得站了起来，手持刀蕨，准备听候将军的号令，为最后的胜利奋勇拼搏。
将军：“众将士听命，敌人的主力已经发现，拿些这场战役，我们将会成为西帝国城的新主人，到时候神果、女人都是你们的，随你们使劲吃、使劲干”
士兵们群情激奋，张开嘴呐喊着、大叫着，像是从地狱里面刚爬出来的饿鬼，要把敌人吃掉、要把夕阳的残光吃掉。
“冲啊！”，两兵交阵，弓箭怒发，刀戈交错，厮杀声响破天际。
我的血快要流干了，我要用最后一滴血、最后一点气力把敌人杀掉。——《神母经传》东帝国诗歌
信兵：“战俘的首领开口了，城中有百姓78万，其中女人就有50多万！”
将军：“哈哈，看来我将士们有福了。吩咐下去，战俘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城中的老人和男人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烧杀掠夺持续了好几周，近五十万人被虐杀致死。鲜血流汇成河，流淌到城中的神母河里，尸体被收集，埋藏在数万倾神果树下。疾风刮起，西帝国城响着呼啸声，像是死去亡灵的回声。
Z1：“天哪，试验场在半年内人口减少了90多万。”
A2：“我已经知道了，是战争，战争是文明的绞肉机，当它来的时候，连神灵都得向它低头。”
A1：“够了！”
A2转过身，发现A1就站在他的身后，脸上写着愤怒。
A1：“Z1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已经违反了文明实验的规则。”
A2：“你不想听我的解释吗？”
A1：“你行政长官的职位被取消，不再拥有解释权。另外我还会上书理事会，让他们制裁你的罪。来人呢，把他关起来。”
A2回头看了一眼Z1，富有深意的笑了笑，然后跟着警卫走了出去。Z1则被这一切给吓呆了，他呆立在指挥室里，脑中不知飘过试验场的哪一幅画面。
A1：“Z1，迅速停掉实验，清空试验场，另外发射一个D级黑洞，把这个令人恶心的文明给我毁掉。”
Z1：“是”
人马座11号试验场，人们还处在战争胜利的喜悦中。他们头顶上的那颗卫星开始减慢公转的速度，向着试验场星球跌落。随着星球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卫星的转速也越来越快，巨大的引力开始吸住海水，带动着巨大的浪潮向大陆涌去。
地面上的人们：“瞧！今晚的月亮真大真圆呢，想必是神母知道了我们战争胜利的消息，派来月亮使者来为我们庆功！”
忽然间，有人惊呼了起来，“看呢，远处有一面墙在向我们驶来”。众人转头，凑着明亮的月亮，人们发现远处赫然立着一面大墙，而且越来越大。“这是神母的赏赐吗？这是……，是浪！”“这是浪！快跑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惊呼着，逃跑着，然而，没有任何人能够躲过这巨大的浪潮、没有任何人能够躲过神母的审判。
两千多米的浪潮淹没了文明所在的每一个地方，不到两天，这个进行了一千二百年实验的智慧生物全都死在了巨浪当中，实验也随之终止。
Z1作为操作人，第一次见证了试验场文明的生存和灭亡。他将自己封闭在操作室里，苦恼地思索着，更新着对文明的认知。过一会儿，他将向这个低等文明的母星发射D级黑洞，届时，整个文明都将死在自己的手上。然而正当他纠结在对文明的毁灭时，一封黯黄色的纸被空间传递到了操作台上，“这是……，一封信！”
十
你好，Z1，我是A2。你可能会既惊讶又熟悉这种信息传递方式，是的，这正是试验场文明进行信息传递的重要方式。要感谢菲比，这张纸正是我从她那儿拿来的。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正在接受理事会的审判。至于裁判的结果，最有可能的就是清空一切记忆、进行思维重组。流放的可能性是没有了，理事会会认为我这种纵容低等文明肆意发展的人物太危险，流放到宇宙深处是对整个宇宙文明的不负责任。
我是想把实验尽可能的进行下去，但是我知道这一天还是会到来的。不过我不怪你，毕竟你对宇宙文明的衍生和发展毫不知情，我希望读完这封信之后，你能理解我、甚至支持我。
我知道，这次的试验品很恶劣，他们自私残忍、对同类的生存毫不顾及。这样的物种看上去没有任何生存在宇宙的价值，不过，我更愿意把它们留下来，因为也只有他们能够在宇宙生存的博弈当中生存下来。
那些摇身一变成为了文明人的人甩干净身上的污水，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从野蛮进化而来的事实。他们刚愎自负，看不惯所有尚未开化的物种，然而从心理上讲，他们只是看不惯自己的过去罢了。生来就文明的物种我见过很多，他们温和、善良，但是从来就没有活过大灾难的降临。经历过无数次的实验，我终于总结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只有残忍血腥的物种才能生存下来。也就是说，我们所干的事，实际上是杜绝了宇宙文明发展和进步的可能。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可是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通过文明实验保留下来的物种从来就没有活过一个纪元，但是那些卑劣残暴的物种一代又一代的延续着，熬过了一个纪元又一个纪元。这样说来，我们是在给文明画上句号，是在杜绝文明发展的新的可能。
我常常在想，如果实验的目的，就是选出善良的民族，并把他们保留下来让他们在自生自灭中生存不过一个纪元，那么这样的实验对宇宙又有什么意义呢？又或许，这一切只对我们有意义？
事物的可怕之处往往存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它会颠覆你的认知，让你不得不重新审视周遭的一切。我们所以为的自己长期在干的事，是对宇宙文明发展的引导和促进，而实际上，我们是在对宇宙文明发展的扼杀。而且最高层的领导人完全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们是在故意地扼杀宇宙文明的发展。
同样符合逻辑的推测是，我们同这一次实验中的文明一样，也是从野蛮和卑劣中繁衍而来的，我们的本性中有些弑杀的元素，所以那些我们只字不提的上古战争都是为了谋求利益而发起的。得益于残忍的本性，我们生存到了现在，干着仍然很残忍，却又自称正义的事情。我们尽可能的去杀死任何同样残暴的物种，只因他们是我们的隐患。
我猜，A1已经向你下达了指令，用轻量级的黑洞把实验文明的母星变成人间地狱。你大可以这样做，我无力要求你什么。只是，如果有这种可能你愿意把他们留下来的话，你可以发射我制作的一颗伪弹，制造出黑洞的假象。
如果你愿意留下他们，请替我好好照顾他们。每一个努力生存的物种，都是宇宙文明发展的希望。
十一
没有传导声音的介质，宇宙静得像寒冬飘雪的夜。点点星尘像是远处农家谁点的灯。幽怨的诗人徘徊在路灯下，吟着新作的诗。他自知无边的雪淹没了诗声，只好冷冷的笑笑，默默的独享。
Z1 已经考虑好了，随后从容地按下了按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