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钢原本是不喝啤酒的,那是他还没有遇到真正的啤酒。
而他在没有喝啤酒之前,是以笑声出名的。
我们是一个中学不同班的,他在一班,那是个尖子班,我在五班,是个普通班。他高中的时候还留着胡子,我知道这个人,因为有他的时候,总能听到欢笑,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进入大学后,才发现我和王钢的缘分还刚刚开始,我们都考入了同济大学的广告学专业,并且被分配到同一个寝室。他后来成了我结婚时的伴郎,当时我们彼此并不知道会形成后来的老友关系。
我们寝室的人一起去吃大排档的时候,王钢完全没有显现出他对啤酒的天赋,甚至他还是拒绝的。他在读大学的时候,还不怎么喝啤酒。
他不像我从小就和家人喝啤酒了,我喝啤酒的最高峰是在初三毕业的时候,某次同学聚会的时候,对面坐的是我暗恋的女生,她已经和一位体育很好的男生一起谈恋爱了,因为有这种惆怅的心理起作用,那一次我喝了七瓶啤酒,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家里了。
王钢不喜欢我们寝室里的一个室友,他和我们班另外一个人互相调换了寝室,因此他搬到327去了。因为我和他当时已经是好朋友了,为了这个事情我还颇感郁闷。这就是他和我的不同,他是一个坚持个性、想做就做的人。而我往往会想太多,想到后来也没有行动。
比如说王钢学习弹吉他的时候,他就坚持在寝室里天天弹棉花,根本无视其他人的感受。而327这个寝室的同学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开始是很团结的对付王钢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于是王钢就使出了杀手锏——笑声。他以笑声来回应大家对他的反对。
哪知道327里面,有个叫田春华的同学和王钢形成了某种默契。结果他们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结果就发出音量极大的笑声。他们声如洪钟般的笑声响彻了宿舍的长廊。从此,这个笑声萦绕了大学的整整4年。
有一次,大学辩论赛的时候,我们派出了以王钢为主要选手的辩论队,那一次我担任了教练,辩论的对方是94广告。辩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王钢和田春华就开始笑起来了,因为笑声过大,对方明显招架不住了,甚至对方有一位同学有点急了,说:“那如果我杀了你,怎么样?”这个反应引起了王钢剧烈的狂笑,并且现场所有人在他情绪的感染下都笑了。对方明显感受到气势已经被压倒,最后他们很自然的输掉了比赛。
大学毕业的时候,整个327洋溢着热情和欢笑,他们都和王钢一样不时爆发出笑声。他们都传染了王钢的笑声。
王钢是个学习精神极强的家伙,他对世界上的各种知识都很感兴趣。他跟我学了围棋,然后很快提高到了和我差不多的水平。他毕业的时候,在研究《人口学》,打算转读这个专业。不过他最后去了德国留学,辗转到了图宾根大学,学的是“地理经济”专业,辅修了菌菇学。
王钢在德国待了七年,因此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消失在同学们的视野中。中间回来过一次,我发现他变黑了,问他过得怎么样,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因为一直在餐馆打工,挺累的。那时候,我还没有发现他有怎么喝啤酒。
后来,他毕业后回国了,有段时间他还和我合住在一幢武康路的老别墅内。此时,他已经是无酒不欢了。而且他对德国啤酒如数家珍,已经到了专业级水平。他推荐了我很多啤酒的牌子,比如卡力特黑啤,Jever牌啤酒,Diebel鹿牌啤酒,还有HB小麦啤酒,据他说,宝莱纳和艾丁格呢,是属于中规中矩的,比较知名但并非是好的啤酒。
他跟我说,在德国读书的大多数时间太闷了,前几年他一直在打工把自己搞得很累,直到他发现了啤酒,变成他人生的一大爱好,生活也随之丰富了很多。通过啤酒,他也结识了一些酒友,比如有一个德国哥们,属于不上班拿社会救济金过活的,每天只吃一顿饭,就是到了晚上去酒吧喝啤酒,一杯接一杯喝不停,啤酒号称“液体面包”,营养成分足够支撑他的每日所需能量。
王钢说,他还结识了一个在德国的北京人,此人在图宾根大学待了很多年一直没毕业,年纪已经三十好几了,他唯一做的两件事情就是下围棋和喝啤酒。围棋的水平有够烂,可是喝酒很厉害,只要是有酒精的东西都喝,他在学校里过着一种醉生梦死的生活。
有段时间王钢也喜欢晚上喝啤酒,白天睡觉。睡醒了,又快到晚上了,于是就去喝啤酒。
趁着在德国的地利之便,好学的王钢开始了对啤酒的研究,既他对人口学、地理经济、菌菇学之后,他又把啤酒上升到了啤酒学的高度。王钢在德国各地探访不同地区的啤酒,挖掘出了一个德国的啤酒地图。他跟我说,最好喝的啤酒莫过于Jever酒厂里的新鲜啤酒。
在上海的我自然没有这个条件,不过我和他去外国超市买了很多各种牌子的啤酒一起品尝。然后我和他也经常去喝很多牌子的生啤,比如爱尔兰的健力士生啤。以前桃江路有个HB生啤的酒吧,一度也是我和他的最爱,直到后来关了。虽然并非德国原厂生啤那般美妙,但也大大提升了我的啤酒视野。
我发现,原来我从小到大喝的那么多啤酒,原来都不是啤酒。什么力波、百威、三得利,其实只不过都是有点啤酒味的水而已。只有青岛啤酒还算能喝,因为那是德国人最早在青岛开发的pilsner啤酒,但也只不过是能喝而已。也就是说,聊胜于无吧。
在王钢的影响下,有段时间我对啤酒的口味变得比较刁了,国内普通品牌的啤酒,我一般都不喝,主要是觉得乏味。
王钢喝起啤酒的时候,一度失去过的笑声又回来了,“哈哈哈”的响彻了夜空。他说:“你知道吗,德国人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吃的,主要是猪手,其他的话,就是面包喝啤酒了。最好的啤酒和咖啡都是修道院生产的,修道院里面的娱乐太少,又没有女人可以玩,于是修道院的修士就只好把啤酒做到极致,这就是为什么德国啤酒那么好喝的原因。”
现在我对啤酒也没有太挑剔,每次不会喝太多,也不会过于挑牌子。只不过我心里很清楚,什么是好的啤酒。
一杯好的啤酒,就能让德国人为你赴汤蹈火。
一杯好啤酒,可以唤醒久违的笑声,再度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