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相忆，远不知》

Chapter 2  称名忆旧容
        “同同…同同……”
        方同悔又听到朦胧的声音，渺远又温柔，像是月色下蒙了纱的石潭。还没张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他都不记得多少年，再没听过先寄诗叫自己名字了。就算是每天的午夜梦回，也是有“你是谁”字字诛心。方同悔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为梦中人讲述曾经的细节，今天讲学校的三两件过往，明天讲同居的小事。再换一句“我不记得了”。
      一开始他为这话伤心，后来习惯了，还会补上一句“没关系，我替你记着呢”。他最喜欢睡觉了，睡着了，梦里有他。先寄诗总坐在那里，像是在等他陈述过往的小孩子。方同悔得胃病后来总是疼的睡不着，就开始依赖安眠药，胃病更是越来越重。
      乍一听到这几声呼唤，那多年不曾流过的泪又铺了满脸。方同悔猜着，这就是人死前记忆的回溯吧。若是早知道这是真的，自己未必撑得了这么些年吧。
      他想多听几声，便没有睁眼。可那呼唤越来越急迫，突然真切的像是就付在耳边，有些染上了急躁。方同悔还是不忍，迷迷糊糊张了眼。
      那张被记忆打磨到精雕玉琢的脸就在暖黄的灯下露了出来，眉目像浓墨那重彩的油画。深邃的地方阴影打的重，该高挺的也是没有瑕疵的高光，在眼泪营造的水光中，美好的不可方物。
        先寄诗急道：“做噩梦了么，你怎么哭了？快你先起来，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他看起来很急，扶方同悔坐起来，把被子给他裹紧了：“你先喝点水。”
        方同悔看着他啊，眼都舍不得眨一下。看他把手敷上自己额头，抹去眼角的泪。直到他轻轻在他额上印下一吻，要下床取杯子时，他才慌慌张张地反应过来，挣出被子紧紧攥住他。动作太急，脑子有些晕，昏昏沉沉要往下砸，被先寄诗抓住。
      “别…咳，别走。”那声音几乎有些凶狠了，带着病人的嘶哑。
      先寄诗回身坐下来，捧住他的脸，柔声问：“为什么哭？”
      “为你。”几乎不等说完，他就吻上那双唇，吻得那么重，咬出了血，先寄诗轻轻哼了一声，把他摁在身下，用舌尖把血顶到方同悔口中。
      先寄诗微微偏了偏头，啧了声，嘴角噙了笑：“这么凶啊，给我咬破了都，我的血好喝么？”
      方同悔回了神，转头看他，才见着嘴角已经渗血了。太真实了，方同悔不敢想这场梦结束自己回怎样。可是会怎样呢？本就是垂死之人了，也许就再也醒不来了。结束的那刻，自己也该喝孟婆汤了吧。凭着这场梦暖身，多冷的黄泉路也能渡过去了，也不罔多年痴枉。
        多年前就是这一天，方同悔喝了先寄诗递来的水，喝完后，先寄诗把他抱在椅子上，他记得清清楚楚，早饭是很好消化的汤面，还有个好看的糖心荷包蛋。后来他跟着先寄诗去了医院，路上有片很好看的树叶砸在自己头上，他把叶子取下来，还曾让先寄诗摸了摸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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