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31 18:28
1987年9月,开学季,这趟从西安开往天津的普快绿皮车里挤满了学生和出外打工的人。
雪儿满头大汗地挤上车,提着重重的行李,在过道里艰难前行,寻找能放下行李和比较舒服的落脚地。
从车厢的头快走到尾了,也没有适合的落脚地,雪儿只好提着行李人挨人地挤在过道上。
“你把行李提高点,压我脚了。”雪儿的旁边,一位粗壮的汉子不满地朝雪儿叫唤。雪儿红着脸边陪着不是边把行李尽量往高提。
“同学,要不你把行李放在座位底下吧,刚刚有个人下车腾了块地方。”
循声望去,是个站在座位旁的穿军装的小伙子。
雪儿感激地笑笑,艰难地向座位边挤去,欲把行李往座位底下塞去。小伙子却已经伸过他那长长的手臂,接过行李麻利地塞到了座位底下。
轻舒猿臂!雪儿看着那根长胳膊突然想到了这个词,不由笑了笑。
车到运城,下了一批人,两人都有了座,自然而然地聊开了天。
雪儿知道了他叫陈东,在天津的某军事院校读书。
似乎不善言辞的陈东聊起天来竟然逸趣横生。一路上,他们聊天津的风景;聊歌星;聊朦胧诗的舒婷、顾城、北岛;聊三毛;聊一切。。。。。。几乎有说不完的话题。本就向往军旅,崇拜军人的雪儿,心底突然有了某种悸动。
那一次,是雪儿上大学以来,感觉时间过得最快的一次旅途,也是最不愿结束的一次旅途。
但列车终究还是开到了终点。
车站出口,有个和雪儿年级差不多的姑娘雀跃着向陈东扑去,他们热情地拥在了一起。
雪儿笑着向沉浸在相逢喜悦中的陈东说了再见,然后不等陈东的回应,提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也许,一辈子不会再见!雪儿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转眼已到十月一日,国庆节,同学们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了。雪儿一个人在宿舍里无聊地躺在床上看书。
有轻轻的敲门声。
开门,一身绿色军装,欣长的身材,笑意盈盈而略显黑的脸庞,是雪儿百折千回地在心中默念的那个刻在记忆中的人。
“你?”巨大的意外让雪儿觉得有些眩晕。
那一天,他们去了水上公园,在湖上泛舟,在满目秋色里嬉戏。
从此,子牙河边、海河边、滨江道,甚至天津市中心的小广场,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可西站陈东和那个姑娘相拥的画面像一根刺,总不时扎一下雪儿的心,但陈东不说,雪儿也不敢提,仿佛怕这幸福会因此失去。
1989年的冬天格外冷。快元旦了,连下了两天的大雪让这个滨河城市成了童话的世界。
晚上,在雪儿的大学附近的录像厅看完琼瑶剧的陈东和雪儿并肩走在厚厚的积雪中,好长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积雪在他们的脚底下发出“嚓嚓”声响。
快走进学校门口的那条小路了。
“冷吗?”陈东打破了沉默。
雪儿不吭声,然后,她的手被陈东捉住一起放进了他的军大衣口袋里,她的整个人被陈东拥进怀里,陈东的脸在暗夜里向她靠近。。。。。。一股男性的气息向她扑来,雪儿浑身战栗,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但那个一直像刺一样的画面就在她闭眼的刹那异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雪儿突然就挣脱了陈东的掌握,双手又插回了自己的防寒服口袋里。
谁也没有再吭声,直到走到雪儿的宿舍楼下。
“再见!”雪儿说完走向宿舍楼门口。
“雪儿”,身后,有陈东的轻唤。
雪儿转身,陈东向她走来,然后,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了轻吻。
“这是你的第一次吗?”雪儿突然问。
“什么?”陈东有些迷糊。
“今天晚上的一切,是你的第一次吗?”有固执的声音在雪儿的舌头发出,不受她的大脑控制。
“当然啊!你是我的第一次恋爱。”陈东的脸上满是迷茫。可西站的那个画面更狠地刺向雪儿的心。
回到宿舍,雪儿给陈东写了封信:“我可以容忍你有过去,但无法容忍欺骗。天津西站你和那个女孩亲热相拥的一幕,我真的没有办法忘记。别再找我了,我不会再见你了!!!”
不久,雪儿收到了陈东的回信,但她没有拆,她将那封信放进了抽屉的最底层。
1989年的毕业季是最快、最忙乱的毕业季。收拾行李的时候,雪儿又看到了陈东那封未拆封的信,她拿着那封信,端详了好一会,然后,压在了即将离校的箱底。
1992年元旦,即将走进婚姻的雪儿收拾自己的信件,然后看到了那封静静躺在箱底的信。她云淡风轻地拆开了信封。
“那是我舅舅的女儿!”当雪儿看到这几个字时,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划过:坚硬、冰冷,仿佛会很疼,却没有任何感觉。。。。。。
雪儿突然想起,那个大雪的冬夜,公交车都已经停运了,那个军装少年,是如何走出雪儿学校的那条长长的小路,又是如何穿过整个天津市,回到他那所与雪儿的学校成对角的军校的。雪儿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因为那个军装少年,永远走出了雪儿的视线,走出了她的生活。。。。。。
作者 河东雪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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