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年纪小

和他同班半年,并没有什么交集,话都不曾说过一句,相识缘自一次换座位。

原来的同桌男生太邋遢了,经常把她洗的干干净净的桌布上洒满了深蓝、浅蓝的墨水渍,甚至她的书本和衣服,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终于有一天,她愤怒了,指着那个男生说:“你别跟我坐同桌了,要不你换,要不我换!”对方居然还是一幅很无辜的样子,这让她更加生气了!刚打算把他的书本从桌子上扔掉,耳边有个声音说:“咱俩坐一桌吧?”

他说话的样子那么温和,温和的让她一下子就不好意思再发火了,可是他的同桌不是班花么?那个漂亮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儿,全班的男生都抢着跟她坐同桌呢!他为什么要换座位呢?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当天的晚自习开始,他俩成了同桌。

他不是本地人,因为不想念书了,被家长从省城送回老家的这座小城市借读,他爸妈说:你就是混,也得混个高中文凭出来!

不认识的时候,他给她的感觉是痞痞的、酷酷的、不好言语的一个人,虽然长得挺帅,但是整天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熟悉了之后,发现他是一个很风趣、很健谈的男孩儿。喜欢跟她唱张学友、张国荣,尤其是粤语歌,唱得非常好,每次她都听得如痴如醉,感觉他唱得比张学友本人唱的还要好!

他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头发自来卷儿,还带点儿红色。那时,小城刚流行把头发染成红色、黄色的样子,走在路上总有人问他头发在哪儿染的?看着好自然啊!每次他都很无奈地告诉人家:“我从小缺锌,天生的!”然后酷酷地甩头走过!

他和她都不是好学生,都是因为听不懂物理老师的“天书”才选择了上文科班。

早读的时候,他用家乡话给她念课文,一本正经,她笑得东倒西歪,老班过来骂她:“读个语文书也能笑成这个样子?神经了吗?”他却振振有词地替她辩驳:“经典文章,读到妙处,心有领悟,喜不自胜,也不可以吗?”

因为他家亲戚是学校领导,老班从来不说他,只是更加讨厌她了而已,本来她学习就不好,现在更是处处都做得不对了,每天都会被骂。

后来,老班把他俩分开了。她跟一个女孩儿坐了同桌,他跟一个男孩儿坐了同桌,中间隔了好几排座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上课的时候总想转过去看他一眼,每次看过去,都会和他的视线相撞——他正好也在看她呢。每次,她都会像触电一样迅速转回头,觉得脸好烫。

下课后,他总是走到她旁边的座位,跟她后桌的男生说话。她也不动,但是感觉到他在身边,觉得心跳得好快。

又一个晚自习之前,她在收拾桌上的书,身边忽然有个人重重地坐下,说了一句,就想和你坐在一起!原来是他!之后,无论班里的座位怎么调换,他和她始终都坐在一起。

那时流行下五子棋。她不会,他教她,教了一个星期,她仍然把把输,终于她说,这次不赢,我再也不玩儿了,结果,还真就赢了。

她高兴地跳了起来,哈哈,我终于赢了!

同学在旁边凉凉地说,你没看出来他在让你吗?

她有点儿恼羞成怒,愤愤地说,谁用你让我?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着。

看她真的快生气了,一把拉住她,指着下过的棋局说,你看,你很聪明的,已经很有进步了,这个东西只要找到窍门,入门很快的,你就快要开窍了,再试试!

果然,一周之后,她打遍全班无敌手,包括他后来也没有再赢过她,同学们都笑话他“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却总说,没关系,她玩得开心就好!

夏天,他带她一起逃课去看露天电影,没有座位,站一两个小时都不累,只要他在她身边。

冬天,下雪了,她把玩儿过雪的冰凉的手悄悄塞进他的领子里,他被冻得一激灵,她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把她的双手握住,柔声地说了一句,没事儿,一会儿就暧了。

一天,他病了,没有来上晚自习,她发疯似地冲向校门外的诊所。一路都在想如果他病了,她愿意舍下一切去伺候他,伺候他一辈子。冲到诊所门口,看到他付了钱刚要出门,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说话,他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说,回吧,大冷天跑出来干什么,咱们回去!

那时候,校门外的小卖部卖一种情感试纸。两个人的手指一起捏住测试区,不同的体温会产生不同的颜色,如果两个人的颜色都变成红色,就表示两人很相爱。

不知道为什么,那年冬天她的手特别凉,每次测试,他捏住的那一块儿迅速就变红了,可她这一块儿总也变不了颜色,旁边就会有人起哄说:“哎呀!感情不够深呐!”她脸憋得通红,可手始终冰凉,每次他都说,开玩笑而已,怎么能当真?

可是她的心里真的很热啊!她好想告诉他,告诉旁边的人,我是爱你的,如果用我的心去做测试,一定会变成血红血红的!

快要毕业了,同学们之间熟悉地、不熟悉地都互相写留言。她给他的那位校花同桌写的是,谢谢你让我渡过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只因为感谢人家跟他换了座位。

那时年纪小,以为那已是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那时太年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因为他是借读,不能在本地参加会考和高考,6月份,他就要回家了。

临近6月的时候,她每天躲在被窝里哭着写日记,想象过几百种跟他分手时候的情景,没想到,最终却是不辞而别。

他写的“我爱你”的纸条她一直都留着,每晚都拿出来看一遍,边看边哭,哭得枕巾都湿透了。

后来,她上了一所省城的大学,觉得这样离他会近一些。不曾想,家里人早就为他安排好了外省的一所大学以及今后的工作。大学开学,他和她再一次擦肩而过。

这时,她在一个记满了张学友、张国荣的歌词本里,翻到了他写的“原谅我”!

原来,毕业前,她的闺蜜找到他说,你俩根本不会有将来,你的家庭也不会接受她这种平凡人家的女儿,趁早让她忘掉你,重新开始吧!

青春年少,感情是真的美好,但一辈子太遥远了!

于是,他选择了不辞而别。

现在,那个本子已经不知道被藏在哪里了!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不知为何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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