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本来我也是一纸赞美颂,可是实在忍不住,七思八想之后还是撤下了我自己先前写的那篇,然后认认真真地讲她的故事给你们听。
兰兰,姑且这么叫吧。她是我们小区不远处理发店的一个洗头妹。自从享受过她的服务之后,我隔三差五的就去那一家,而且专门指定她帮我洗。
讲真,我看不出来她的实际年龄。跟很多理发店里或红或黄的活招牌不一样,她应该是没有染发烫发,黑色的利落清爽的妹妹头,两边各有一个卡子以防碎发耷下来。虽然不化妆穿的也是工作服,可是眉清目秀是没跑的了。做事的时候逢喊必应,手脚麻利,跟很多人哈哈啦啦非常融洽,可是一空下来就一个人乖乖的坐在操作间边上,发呆不说话,跟前面那个跳脱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我对她很好奇。
初次遇见是有天出差回来误打误撞的去那儿洗头,洗完之后她说帮我按摩放松筋骨。我没多想就应了,谁知按着按着我竟然睡着了。当我一觉醒来发现她就在外面坐着帮我守着门,没有叫醒我也不让其他人进来。当时真的有点儿感动了。
多次接触之后发现她真是一个好姑娘,非常有分寸感。别看她一张小嘴吧啦吧啦,可我从来没见过她硬生生的给人推销产品和办卡。只要你开口,她就能接上话,不冷场,可是如果你不想说话,她也会适时的闭嘴,不打扰。我喜欢找她洗头,她喜欢听我讲故事。我们的关系越走越近,终以姐妹相称。
写下她的故事是我觉得,如果不是她那个不靠谱的老师,她的人生应该完全不同。
兰兰的家乡在我的临县。她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可是就在她升入中学之后,一切就天翻地覆了。
即使小升初考试发挥的有失水准,兰兰依然考进了县里最好的一中。刚开学没多久,是模拟考试,她的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就要求班上的每个同学给自己预订个分数线,作为学习的奖惩线。兰兰信心满满地填了个正常分数交上去,没想到,接下来的班会上,那个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要求她更改自己的分数,还有一句附加话字字戳心,“不知道进校分数是多少吗,不自量力”,下面的同学乐不可支,一片哗然。
时隔多年,说起这一幕兰兰依然紧紧地攥着拳头,我可以想象得到当年的她有多气愤多无助。她最后说,小渔姐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代表学校在数学竞赛上拿过第一名的,我只不过是入学考试没有考好而已。我相信她的话。
更奇葩的事情接踵而至。彼时兰兰已然对那个老师,对数学课有了抵触情绪。那天兰兰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在自习课上猫着,被窗外巡视的他看见了就立马进来抓她起来。她刚起身,后面就有人窃窃私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那个老师就让她去黑板上解题,一百个不愿意地走过去,刚蹭到讲台边上,下面的同学哄堂大笑。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站在那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僵持了很久,等回到座位,兰兰的同桌告诉她,“你的裤子脏了”。这个消息简直晴天霹雳!难怪同学们笑得那么欢,都是嘲笑。
我可以想象的到对于一个刚刚花季的少女,那一幕幕该有多么难堪多么打击。看她用自己的手指甲不停地刮着桌面,瘦削的肩膀微微的颤抖,我宽慰的话张了张嘴最后又咽了下去,陪她一起呆呆的坐着。任何事情只要次数一多时间一长,都显得格外残忍。
接下来的故事走向可想而知了。在尖子班她的成绩越来越差,越来越孤僻。在外人眼里,她学习不好,对老师不尊敬,对同学不友善。最后请家长的时候,兰兰的父母简直不敢相信只是短短的一个学期,原本优秀的女儿竟然变成了无班级肯接受的坏孩子。
无奈辍学,回家,早早的进入社会……
我跟兰兰之间的对话经常能持续很长时间,这里面我大多是一个聆听者。偶尔接话问她一些问题的时候,她几乎都会沉默良久。这个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原本以为会有源源不断的抱怨和愤恨,没有,都没有,只是沉默。而这种沉默,不像我想象的,是一个小小的,可以逾越的,可以快速过渡的间歇。她冷漠地坐在那,任由沉默如同洪水汩汩淌来,一层一层铺开,慢慢地涌过来几乎把我给吞没了。
暑假的时候,兰兰又告诉我一件事,她在好不容易加到的老同学群里看到有人截图说老主任,就是她当年的那个老师生大病做手术需要钱,同学们都在帮他众筹。兰兰说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竟然有一丝丝的窃喜,她说这世上确实有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回事啊。
“小渔姐,我一句话没说很快就从那个群里退出了,我觉得我做的对,你说呢?”
灯光下,她的眼角有亮晶晶的泪花在闪烁。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那一行行泪伴着我手下的字,一颗一颗落下来……
(2017.09.09虞七七)